第三十一幕：暗月狂潮

中国北京，潘家园。

清晨的太阳如同一枚水煮蛋，温吞地藏在云层后方。紧接着，一丝丝略微刺眼的阳光，洒射在这片带有古典韵味的建筑上。

金允熙走在潘家园的街道旁，欣赏着周边店铺刚刚开门后的光景，老板捂着早餐大口喝着新鲜豆浆，吩咐店员整理琳琅满目的商品，年轻的店员在店铺里手忙脚乱。街道上老人拄着拐杖惬意的散步，女人则牵着孩子坐在树下长椅上稍作休息......这些清晨里独特而平凡的景色。

　　 处于此地，仿佛她也只是生活在北京的一位普通居民。

　　 在这个天高云淡的好日子里，就应该漫无目的地四处逛逛，什么都不用想。

　　 金允熙走进古玩市场，穿过琳琅满目的书画瓷器店铺，抵达到了最里面一家毫不起眼的店铺。

　　 只见店铺正中央架着一块匾额，匾额上用繁体字刻着‘微渊古董斋’五个大字。即使以她的中文功底看着也十分勉强。

　　 “唉哟喂，这么早就有客人光临，欢迎欢迎。”

　　 一道身影从店铺里的门帘中走出。只见他面戴老式圆框墨镜，一撇一捺八字胡颇有些仙风道骨之感。其身穿一袭棕色的传统长衫大褂，左手捻着一串紫檀佛珠，右手则摆开折扇，折扇上勾勒着一排笔酣墨饱圆锐有度的书法大字。

　　 好一位潇洒的大叔。

　　 “您就是这里的老板？”

　　 金允熙摘下眼镜与口罩，露出了原本的样貌。

　　 “给您说对嘞！唉哟姑娘您可真漂亮啊！不过听您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吧？”

大叔望向金允熙，热情地道。

　　 “我是韩国人。”

　　 金允熙优雅地笑笑。

　　 “难怪！”

大叔挑挑眉，旋即更加热情：“那客人您的中文说得真溜！来来来，进我的店子看看！打这儿有一水儿的笔墨纸砚还有瓷器，我敢打包票，都是好货，不瞒客人您，这儿的宝贝多着呢，谁不知道北京潘家园一带是中国最大的古玩流通市场？您瞧瞧这‘九秋风露’秘色瓷、‘淳化元宝’以及‘双龙金宝’钱币，还有这‘影青刻花’花口碗，啧啧啧，都是些‘俏货’，据说还有人在这儿淘到过‘开门货‘呢！”

　　 金允熙随手拿起一件褐色唐三彩看了看，旋即微微笑道：“平时主要是忽悠外国游客吧？”

　　 大叔一愣：“忽悠啥？我们做生意最讲究一分钱一分货......”

　　 金允熙轻声道：“就拿这只唐三彩为例好了，表面刻意塑造的‘裂纹’过于明显，釉面层凹凸不平，马肚孔洞内侧壁面也存在着裂纹。我想...就算在赝品中它也是最廉价的吧？”

“而这只唐三彩标价为五千人民币，这就是所谓的‘俏货’？”

　　 闻言，大叔挠了挠头，尴尬地笑笑：“没想到客人如此年轻对这些也是门清。好吧，那就不绕弯子了，让您给答对嘞！客人您过来还有什么事么？您应该不是冲着这些赝品来的吧？”

　　 金允熙淡淡一笑：“我要见你的老板。”

　　 闻言，大叔脸上的笑容不变：“我就是这里的老板啊。”

　　 “我是说，我想见见真正的老板。”

　　 “不好意思，我就是真正的老板。客人，我在您面前呐。”

　　 大叔笑道。

　　 “那位在幕后的人......是王凤乾先生吧？”

　　 金允熙轻声道。

　　 话音落下，大叔脸上笑意不变，却有一丝丝锋锐气息流露出来：“你是谁？”

　　 金允熙淡淡笑道：“我的名字叫做金允熙，你可以将我的名字告诉你的老板。”

　　 大叔沉默些许，旋即道：“那就请您在这里稍稍等待一会儿，我去与老板联系。”

　　 金允熙点头。

　　 “等等...‘金允熙’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见过，姑娘你是明星么？”

　　 大叔又变成了招牌的灿烂笑容。

　　 闻言，金允熙扬了扬手上的口罩与墨镜：“被家族束缚而已，不过还是需要这些防护措施。”

　　 大叔笑笑，赞叹道：“难怪有些眼熟，如果我的女儿也像姑娘你这么漂亮就好了。只可惜，我这个年龄早已没剩下多少时间继续浪费的了。”

　　 金允熙沉默地望向男人背影，蔚蓝的眸子里划过一丝莫名意味。

　　 无多时，大叔从店子里屋中走了出来，向着金允熙道：“金小姐，你可以进去了。老板正在屋子里等着你。”

　　 金允熙轻轻点头，随后径直走到里屋。

　　 房间里被布置得十分整洁，木制的桌椅，衣柜，只见茶几旁，一位老人安静地坐在长椅上。

　　 老人生有一头银色短发，苍老的面庞上携着一抹慈和的笑容。其身着一套藏青色长褂，黑色长裤以及一双老北京布鞋。

　　 看上去就像是一位普通的京城老人。

　　 “王凤乾先生，果然如传闻中那般隐居多年。”

　　 金允熙微笑。

　　 老人打量着金允熙，笑道：“不错。好漂亮的女娃，有点赫拉一族公主的样子。公主驾临寒舍，只可惜老头子我腿脚不便，有失远迎，还望谅解。”

　　 金允熙微微躬身：“没有长辈迎接小辈的道理。”

　　 王凤乾慈和地笑着，指了指身旁的椅子：“坐吧。桌上有我沏好的茶，取自中国安徽的太平猴魁。”

　　 金允熙红唇微掀：“您的形象与我父亲所描述的丝毫不差，素来只会享受最顶级的东西。”

　　 闻言，王凤乾摸了摸胡子，笑道：“我与他认识了半辈子，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东西，我和他，早已被牢牢束缚在岁月的囚笼里。”

　　 “这次他让你来，是为了那件事情吧？”

　　 金允熙点点头：“相信您已经知道韩国海域出现塔尔塔洛斯的消息了，还有太平洋那次，来自美国的两架战机出现异常状况，美国政府正在彻查此事的原因，只不过被‘清道夫’组的人拦截了下来。”

　　 王凤乾微微笑道：“卡律布狄斯。传说中海皇波塞冬与大地女神盖亚之女，是生活在深海之中的怪物。”

金允熙蹙了蹙眉：“而如今依据相关部门的消息，卡律布狄斯已快接近中国邻海一带，所以希望您能让军方协助我们行动，这样可以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与伤亡。”

　　 闻言，王凤乾淡笑：“我这把老骨头本已要半截入土，不过我并不会准备棺材，也不打算举办葬礼。因为我不会安度晚年，只会死在战场上。”

“我的那些亲人，老朋友曾一个个在我面前死去，而我死后没有人再会记得他们...呵呵，被命运抛弃的人也不需要再被记起。新的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世间终究要回归于那一片腥红。”

　　 望着此刻的老人，金允熙沉默良久，轻声道：“一个最为黑暗的时代，就要来临了。”

王凤乾望向窗外，浑浊的眼睛里无悲无喜：“如果可以，真想亲自看看他们曾所期望的...那个未来。”

作者的话：

俏货：古玩行业术语，一般指较为精美的藏品。

开门：古玩行业术语，一般指年代极老的真货，镇店藏品。也称为‘一眼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