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国宝琉璃盏【83】

　　夜幕降临，黑暗如墨倾洒天际，一轮明月高挂夜空，清辉如丝，仿佛触手可及，却又虚无缥缈。

　　梦璃和秦王等人汇合后，在树林边就地扎营，二人坐在一个小土坡上，秦王揽着梦璃，仰望着璀璨的星空，就好像看到京城里的万家灯火，也是这般耀眼闪亮。

　　“这么说，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秦王听完了梦璃的叙述，知道了这段时间她所承受的压力和苦楚，心中疼惜不已，不自觉地将她揽得更紧了些。

　　王梦璃始终挂念着哥哥王审琦的安危，她依偎在秦王怀里，不无忧虑地说：“琉璃盏一天找不回来，哥哥就得多受一天的牢狱之苦，一想到这，我心里就好难过。我和哥哥从小相依为命，我知道，我很任性，从来没有顺过他的意，甚至一直想要有一天，能脱离他，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如今他深陷牢狱，我才意识到，他对我有多么的重要，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把他救出来。”

　　“我们一定会的，琉璃盏我会陪你一起去找，王将军堂堂铁血男儿，区区牢狱，根本奈何不了他分毫，你要相信你哥哥有这样的本事。更何况，你以为，父皇真的要杀他吗？”

　　“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王梦璃闻言，突然眼前一亮，又有些不解。

　　“身为一国之君，无论天下人是如何看待他的，仁慈也好，暴虐也罢，能治理好这天下，靠的就是雷霆手腕和风雷策略，如果每个执掌兵权之人，都能一世无虞的话，江山早晚有一天会动摇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陛下只是逮着了机会，想要治一治哥哥，让他知道，兵权在手，更应该约束自己。”

　　“不错。”

　　王梦璃听完秦王的一席话，突然若有所思，可是又陷入了更深的惆怅。

　　秦王继续说道：“梦璃，我现在更担心的是你，你这十几天来舟车劳顿，恐怕没有睡过一天好觉吧？”秦王看着梦璃略显憔悴的面容，变得更加疼惜起来，“你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再这么折腾下去，会吃不消的。”

　　“殿下，”梦璃抬起头来，眼里透着迟疑，“你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你以前不会想这么多，这么远，这次江南之行，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王叹了口气说：“本来，经过这一次的事情，我就已经明白了，若是不幸，还要不争，便只能任人宰割，江南死了很多人，天灾本已是无奈，若再加上人祸，更是分身乏术，无计可施。世人皆谓弱肉强食，我偏不信，众生平等，无论是何人，都没有资格滥杀无辜，草菅人命，可偏偏就是有这样的一些人，要趁火打劫，毁掉弱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跟这些人斗一斗，我要告诉他们，凤歌有法，凤歌有律，不容他们随意放肆。”

　　“殿下，你这是，已经决意要争储了吗？”梦璃听出了秦王语气里的忿忿不平，神色一变，变得有些焦急。

　　秦王却松了口气，他看着梦璃说：“有些事情，不是我们想逃就逃得掉，想避就避得开的。我现在已经能够确定，不只是你说的杨善，小皇叔，如今就连金狮国，都已经妄图破坏我凤歌安宁，我身为最年长的皇子，是时候，该担起自己的责任了，绝不能让这群乱臣贼子，乱我家国。”

　　王梦璃突然感慨道：“我本来以为，殿下一定会顾及与宁王之间的叔侄之情，还担心你不会相信我，如今看来，却是我想多了。”

　　秦王抓住梦璃微凉的双手，呼了口气说：“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你说的话，我又怎么可能会不相信呢？更何况，我现在才明白，以前发生的种种事情，诗作之争，仙王陵之行，你和陶甘不是没有提醒过我，只是我选择将自己蒙蔽，我以为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他们如今却能对你下手，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心慈手软了，因为这样，只会害死更多的人。”

　　寂静的夜空中一颗流星划过，月光衬着二人温润的面庞，静谧而美好。

　　沈小海和凌小墨虽然刻意站在很远的地方，到底还是听见了二人所说的话。

　　心无旁骛之人，咫尺亦如天涯，可视之为无物；心绪难安之人，天涯亦如咫尺，耳听无意心有意。

　　梦璃有些担忧：“我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了，以前，是我劝你要多加提防，可是，等到你真的下定决心争储的时候，我心里却又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很纠结，很苦恼，我真的好害怕，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梦璃，对不起，是我把你拉入这肮脏的权谋争斗里，你会不会恨我？”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啊？我嫁给你在前，你决意争储在后，我现在就是想后悔，也没有用了。”梦璃有些调皮地说。

　　“这么说，还是后悔了？”秦王把头扭向别处，有些不高兴地说。

　　“哼，你以后要是对我不好的话，那可说不准啊！”梦璃噘着嘴。

　　秦王闻言，突然陷入了沉思，神情逐渐变得凝重。

　　梦璃立马改口道：“殿下，你怎么了？我逗你玩呢！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今生今世，一定会和你共进退的。”

　　秦王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再次把梦璃揽进怀里，梦璃继续道：“其实，我最大的快乐，就是和殿下你一起，隐居世外，一壶酒，一蓑衣，渔舟唱晚，了此残生。可既然命运给我们做了安排，躲也躲不掉，那不如就欣然接受吧，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无论怎么样，都是好的。”

　　秦王抱紧了梦璃，突然喃喃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殿下，你不要再说对不起了，再说我可就生气喽！”

　　梦璃以为秦王还在说争储之事，殊不知，秦王此刻心里想到的，是另一个人。

　　远处的陶甘看了看月亮，又看了看眼前的两人，慢慢地走远了。

　　谢楚涵在秦王府里独守空房多日，大闹脾气，她把杯子茶碗悉数掷于地上，整个人几乎要冒出火来：“殿下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一旁的侍女春兰战战兢兢道：“奴婢也不知道。”

　　而此刻的梦璃和秦王二人，还在月光下相依相偎，共叙情怀。

　　秦王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从腰间取下了那半截玉穗，对梦璃说：“梦璃，这玉穗，你还戴着吗？”

　　“当然了，殿下送我的东西，我当然会随身携带了。”梦璃笑着怀里拿出了那半截玉穗。

　　“我们把它合起来看看。”秦王说着举起了手中的玉穗。

　　梦璃显得有些不解，还是跟他一同举起了玉穗，玉穗合在一起，在月光的照耀下，整块玉穗突然若隐若现地出现了两个字：麒麟。

　　“怎么会这样？”梦璃疑惑不已。

　　秦王却面不改色地说：“我果然没猜错，合在一起，这就是传说中的麒麟之眼，我真傻，我怎么会把这么危险的东西送给你？”

　　“殿下，它是麒麟之眼，未必不是件好事啊！有了麒麟之眼，便可唤醒麒麟，祥瑞现世，将来对殿下，也许也会大有帮助呢！”

　　“可是，一旦让人知道了这个秘密，他们就会开始争相掠夺，到时候，你就会陷入追杀，疲于奔命，寝食难安，让我怎么能不担心呢？”

　　梦璃却显得不以为然：“殿下，我是堂堂的秦王妃，有谁敢动我，那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我看谁这么狗胆包天，还疲于奔命，哪有那么严重？再说了，我自己小心一点，不让别人发现这个秘密不就好了，送出去的东西，你还想要回去不成啊？”

　　“当然不是。”

　　“那你就放宽心吧，”梦璃看着手中的玉穗说，“它对我而言，不是什么世人追逐的宝贝，就只是你对我的一腔情意而已。”

　　秦王笑了笑，二人同时举起了手中的玉穗，合二为一。

　　远处的沈小海回过身来，有些无聊地对凌小墨说：“或许我们明天该走了？还是说，你想继续当这个灯泡。”

　　“隐居世外，一壶酒，一蓑衣，渔舟唱晚，了此残生，这些秦王给不了她的，我都能给她。”凌小墨握紧了手中的白刀，双眸泛着凛凛寒光。

　　“可你给不了她心安，”沈小海突然正经道，“我们和她同行以来，她有一刻心安过吗？直到今天秦王到来，她才真正地卸下了一身的重担，真真正正地感到心安，我相信你看得出来，别欺骗自己，也别勉强别人，这不是你，明白吗？”

　　沈小海说着拍了拍凌小墨的肩膀：“嗨，你看看我，孑然一身，同样逍遥自在，老兄，看开点，啊？”

　　凌小墨没有说话，轻功乘着月光飞上了临近的树叉，抱着白刀眯起了眼睛。

　　沈小海翻了个白眼，准备离开，凌小墨突然说：“明天，明天我们就走。”

　　沈小海扯着嘴角，得意地笑了笑，心满意足地去逗他的小奶油了。

　　秦王帮梦璃系好玉穗，回头看了看远处的凌小墨和沈小海，望向漆黑的天际说：“我倒是不知道，你何时又多出了两个哥哥。”

　　梦璃低头一笑：“看吧，殿下刚刚还说，愿意相信我呢！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

　　“那你怎么证明……”

　　没等秦王说完，梦璃突然仰头，在秦王的脸上轻轻一吻，带着月光的清凉，微醺的暖意。

　　树上惊醒的凌小墨手起刀落，一只黑虫一分为二，缓缓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