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冬末的离别

［记忆里，它们是从什么时侯开始出现的呢？］

　　——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担心第二天醒不过来了，

　　——又是什么时候起，开始害怕第二天醒不过来了……

　　天色微亮，光晕照进房间，驼绒色的床铺已近扭曲，少女挣扎着卷起沉重的眼帘，棕色的眼珠在眼眶里打转，像是重新识别这个世界，散乱的发丝有些许浸湿，额头上流露着汗水，脸上没有一丝生气，略显虚弱。新的一天开始，似乎没有什么朝气，漫不经心的洗漱，少女迎来高三假期的最后一天。

　　花草枯黄的残枝被融化的雪水浸润，也显温柔，尚有积雪覆盖的庭院里，那少女着一席浅蓝色牛仔外套内衬白色衬衫，衣领上端有一对青柠刺绣，一双小白鞋，素雅整洁。与往常无漾，少女一早就开始收拾东西。

　　阳光正好，厨房里传来声响，锣鼓喧天相必定是哪位在大起炉灶。忽然走出一位少年，带着些许稚气，套了件红黑色拼色卫衣，下身休闲风运动裤，慵懒的从房间走出，一手打着哈欠，径直走向少女，故作板直，上下打量着此情此景，双手插在口袋，皱着眉头调侃道：

　　“啧啧，高三党这么惨的嘛，这才几天又要走了，我的大小姐？”

　　少女有些不耐烦白了他一眼，准备起身会怼，可惜被身高碾压，气势上输了大半，她只好用尽仅有的一点傲气踮起脚，看着他切齿道：

　　“你过几天不就开学了，作业写完了吗我的好弟弟？”

　　少女十分不服气但又站的不稳，踮起脚维持不了多久又落下，晃来晃去奶凶奶凶的，少年好笑她这样子，也同她踮脚起伏逗趣她，她说着，他护着，双手不离开她周身，温柔流向指尖心间流露笑意：

　　“好了，笨丫头，看把你气的，矮也不是你的错，对吧，怪我长太高了…”

　　话没说完，少女更气愤了：“林柯！”

　　餐桌前，一声浑厚的呼喊突如其来的打断了少女欲将要回怼的喋喋不休，声音的力量令她身子一颤，更绊倒了她不稳的脚步，一下往前倾，那少年来不及措愕，条件反射一个侧身双手揽在了少女的腰间。

　　那男人思量着又重复了一遍：

　　“小渡，小柯吃早饭了”

　　………

　　二人相视一眼，前后脚挨着进来，双双就坐，林柯双手插在口袋里俯身桌前放眼望去，眼睛慢慢放大，大“哇”了一声后靠在椅背点评道：

　　“不是吧，老林，这么丰富，下血本啊！”

　　林爸浅笑，小心试探着：

　　“渡儿啊，你今天不就要开学了，一住校，吃不上家里的饭，爸儿今儿不上班儿，买了好多菜，今天咱们一家人就好好吃一顿！”

　　林渡的目光在林柯身上胡乱游走，一手焦虑的扣着椅子的一角，内心的她在躲避这份陌生的父爱，不知如何面对，也始终侧身对着林爸：“我不吃早餐”

　　林爸又急接嘴：“那午餐…”

　　立马又被林渡打断：“一会儿就走”

　　林爸脸上不禁失落，林渡也从未看向过这位父亲，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几秒后，林渡起步准备离开餐桌来打破这种情局。

　　林柯方才拉过了她面前的食物，抓起一根油条就往塞进嘴里，狼吞虎咽的，腮帮子都鼓鼓的还不忘说着：

　　“唉~太好吃了，爸，甭管她，都给我吃，我还长身体呢，不像某些人，矮~”

　　林渡一下皱眉，拍了林柯的脑袋：

　　“哎！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小心噎着！”

　　她愤愤的坐下，抢过林柯手中的“资源”，瞪着他，吃了起来，好像护食的孩子，凶凶的“哼”了他一下，林柯先是愣了一下，转过头鼓鼓的腮帮子也难掩他的笑意。

　　清宁路上，积雪已移至路边，林柯提着黑色行李箱，跟在林渡斜后，不远不近，距离刚好，时不时看向她，林渡低着头放空着，一步推着一步走，他看出她的低情绪，这个时候沉默是最好的办法。

　　“阿愀！”

　　林渡被突兀的喷嚏声吓到，回过神看向林柯：

　　“林柯！”边骂骂咧咧边脱下身上的玄色外套，套在林柯身上，任他百般推辞

　　“不知道冷是吧，爸又不在，感冒了，发烧了，谁照顾你！”

　　林柯惊慌的反抗着：“我不要，不冷，我已经长大了，我一男生怕什么啊”

　　“高二，能有多大，小孩子才会照顾不好自己”

　　林渡是不会听他的，停下来，林柯仍然做着防备，誓死不穿。她严肃的说：

　　“穿，还是不穿？”

　　他知道，她认真了，放弃抵抗，像个孩子一样任凭安排，小声嘟囔着：

　　“你走那么快，都来不及追你了，哪有什么时间穿外套”

　　………

　　站台边，林柯张望着，怼了怼林渡的箱子：“车要来了，别愣了傻子”

　　每一次都是林柯在站台前张望，早早看到来车，而林渡只低着头，她从来不去张望，不争不抢车来了便上车。

　　她被林柯勒令着，站到了前排：

　　“你这么多东西，站前面点，等会上车有座儿知不知道”

　　见她没反应，他又故意说：

　　“唉，看你这么小，行李都比你大，等会不知道被挤成什么样，还不注意点”

　　林渡撇了他一眼：

　　“你才小，小孩儿！”

　　车走远了，想着她上了车不忘叮嘱自己早点回去，心里不禁嘀咕着：

　　真是个唠叨又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林柯刚到家，放下钥匙，正在换鞋，听见里屋有动静问了句：“爸，您还没走呢？”

　　林爸拖着行李，穿着工作装，边打理领带边走出来，不紧不慢的说：

　　“嗯，爸这周，要去出差，你…”

　　这样的事在这个家里所有人都早已熟悉，熟悉的已无感…

　　“噢，我知道，给我说干啥”

　　林爸有些愧疚：“小柯，外地出差是公司安排的，我实在——”

　　“哎呀，老林，我知道啊，我又没怪你的意思，你就不要自责了，我能照顾好自己，放心去吧。”

　　林柯边笑着，脸上表现出巴不得他走的嫌弃表情：“老林那，实不相瞒，我还约了兄弟开黑呢，您在，太干扰我实力了，走吧走吧。”

　　林爸欣慰些许：“臭小子，别玩太晚啊…”

　　林柯推搡着他：“哎呀老林，你咋这么啰嗦，跟林渡一样，再晚赶不上飞机了。”

　　“啪——”门关上了，打发走林爸，林柯倚着门慢慢滑下坐在地上，低着头，生冷的“家”里，只有一束光影投在林柯上身，只见他嘴角微微下弯，再无笑意。

　　6路车上，林渡查看着QQ信息：渡，爸他走了，放心。过几天给你送吃的。

　　林渡坐在后车箱座位上，右耳塞着一支耳机，另一条肆意耷拉着，歪着头看向窗外，眼里空洞洞的。车箱里三两成群的学生，买菜的老人，形形色色各路人，有些吵嚷。

　　暮色将至，炫彩的霓虹灯悄然登场，来往车辆闪着光从林渡的眼睛里划过，坐收一路繁花相送，将要到达目的地——

　　“各位乘客请注意，青涩市第四中学到了，有下车的乘客请有秩序下车，谢谢您的配合”

　　刚到四中路口：“嗡——嗡——嗡…”

　　来到路边，行李临时放下，林渡急忙拿出手机：“喂 ——”

　　“喂！你终于接了，怎么样，到了吗？食堂做饭了吗？你吃晚饭了吗？我给你发消息怎么不回啊。”电话那头是个聒躁的男孩。

　　林渡轻笑一下：“好啰嗦呀，我刚到，在往学校走啦”

　　又来了：“噢噢，那你怎么不回我消息？你知不知道我连游戏都没打呢，就等你回。”

　　林渡轻言一句：“回了啊”

　　“哪有，没有啊”

　　“心里回了…”

　　林柯嘟着嘴，委屈的诉说着：“什么呀，我看你就是懒得回我消息，没爱了，没爱了，我果然不是亲生的。”

　　林渡得逞的说着：“嗯，不亏是我弟，看的真清。”

　　她又浅浅的笑着：“好了，不开玩笑了，你知道的，有事给我打电话”。

　　………

　　刚挂电话，不知何时一个少年已站在她身边。

　　：“林渡同学 ，原来你会笑啊”

　　林渡一时错愕，看向旁边的人：是个个子高高的清秀男孩，大羽绒服包裹下仍然标准的身材。他面带笑容，很温暖很治愈，是个温柔的大男孩。

　　他反应过来，依然很温柔的说：

　　“噢，抱歉，是我冒昧了，我只是很少看到林同学有其他的表情。”

　　林渡想了想：“班长，大人？”

　　少年看着她笑的的更温柔了：“对，我叫——”

　　林渡似乎想到了什么，草草打断他：“我先走了”

　　便提着行李快速离开。

　　……

　　男生傻傻的站着，看着林渡远去的背影，突然一只手勾在了他身上：

　　“怎么，她能给你买橘子？来，我的好大儿，你妈不买，你爸我去给你买！”

　　男生掰开他的手，反锁住他：

　　“去你的吧，刘小龙，咋这么跳，一个假期不见，飘了是不是？”

　　反锁的手越发紧实，刘小龙连连求饶：

　　“班长，班长！柏优羯，老柏，兄弟！我错了我错了。”

　　路上只见俩臃肿的“胖子”互相打闹着，春节假期刚刚结束，人潮涌动奔向四方，冬末，是万家离别时，所有人都将步入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