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碎

这件事只不过是何佳音彻底爆发的一个支点。

他们两个经过律师的调节最后决定：

孩子由母亲单方面抚养，在孩子成年之前父方除非有重大事件，否则不得干扰孩子的生活。并且每个月父方都要定期支付一笔抚养金。

这看似一个不平等条约，实则是方南栋的赎罪。

讲孩子判给何佳音有两个原因：一是方南栋的职业无法照顾孩子，不能给予孩子应有的关爱。二是因为孩子受到了性侵，对父亲会有所抗拒甚至是日渐消颓。

方南栋很难受，如果他不一直沉迷于工作，会在每天下午孩子放学时接她，就不会再发生这样的悲剧。

其实，他又何尝不想和家人每天都简单而快乐的一起呢？可他的工作不允许。他只要一想到有别的这样的人在受苦或悲惨的遭遇，他就会燃起无限斗志。因为他有一个小小的还在恒温箱里的女儿，是爱，让他变得慈悲而伟大。

可到最后这不过是一场笑话，他戎马半生，竟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好，又蹉跎了一个如镜花水月般女子的青春与年华。

他没有参与孩子的童年，便再也没有资格去决定孩子的未来。因此，他只提出了一个条件：

在解决这件案子之前，不对孩子告知他们离婚的事实。

何佳音听到之后，像是自嘲的笑了笑，答应了。

其实，如果他在那个时候对她说：

“在信仰与你们之间，我只要后者。”

她一定会给他一个深深的拥抱，并且余生和他一起走下去。因为她想起了，最初嫁给他的理由……

可是，没有。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像何佳音这样出身名门且皎皎如月华的少女是怎么看上普通出生虽相貌英俊却干着这种危险行当的人的呢？

那是因为在那个春天荷尔蒙勃发的季节，他帮她追上了小偷将钱包递给她的时候，那仿佛将漫天星辰倒印进眼底的带笑眸子，还有少年穿着洗的发白的衬衫的样子。

怦然心动。

喜欢的那么突然，且毫无道理。

于是她便不顾一切的和他在一起了。

只是世事难料，他们在相遇了一段过往之后便如平行线一般不会再有交集。

爱情，怎敌世间沧桑？

而方九笙还不知道她曾经小心翼翼维护的家庭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她的精神还处于一种涣散的状态，望着窗外的无限风景，面色苍白，眼角还滞留着刚刚哭过的泪花。

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安全感，她总觉得在下一秒那个丑陋的男人又会重新出现，朝她露出狰狞的笑容。她想叫来母亲，却又矛盾的不想见任何人。

她总感觉自己处于精神濒临崩溃的状态，自我厌弃的想要发疯。

怎么办？她好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好吃的糖豆，毛茸茸的小熊还有最爱的糖醋排骨再也无法成为她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执念，她唯一不想看不到的，便是她那故作坚强实则柔软而脆弱的可怜母亲。

八年的相处，她时常听到母亲在半夜的哭声，她轻轻推开门，是母亲对着那个几乎从不回来的父亲的照片偷偷抹泪。小时候她还不懂，长大了便有人告诉她，是因为父亲的任务危险生死未卜。

作为一位从来没有感受过父爱且一直被老师以为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来说，心一定是向着母亲的，不由对父亲生出一股埋怨来，但为了何佳音，她只好默默地揣着这份心思守护着这个家庭。

虽然说是讨厌方南栋的，但在真正的危险来临前，她总是会希望他们两个一起来救她。为了母亲的笑容。

她对那个男人的所有认知，只知道他是自己的父亲，并且是一位警察。

方九笙有些恍惚的站起身，走到窗边，踮了踮脚。

电视里一个人死掉好像就是这样子跳下去的。

不够高。

她挪了一张凳子过来，踩了上去。这样她才可以将半个身子探到外面去。

方九笙忽然想起了不久前读过的一本故事书，主人公叫做彼得·潘，他是在一个夏夜和他的好朋友从窗上跳了下来，一起飞往了永无乡。

她也想去永无乡。

她微微倾出了身子，转眼欲要掉下去。

忽然，门被打开。方九笙回过头是一脸憔悴的何佳音，她看到她这个举动瞪大了眼睛，连忙抱住她从窗子上下来，眼睛通红：

“小笙，你不要吓妈妈。”

方九笙看着自己母亲，忽然就后悔了。

她不想死了。

若是连自己都离她而去，她就只剩下那个冷情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