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摇篮曲

我在梦里，听见了母亲唱的摇篮曲。

她跪在我的床前，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她柔顺且长的头发搭在床沿，半睁的眼睛被她的睫毛盖住，我看不见她眼里的倒影。

摇篮曲停下来了，她似乎还在念些什么。

等我再次睁眼的时候，我已跪在她的墓碑前，手里捧着她喜欢的郁金香。

那天葬礼父亲只来了一会儿，因为工作太忙就先离开了，留下了我和弟弟。

弟弟没有哭，只是一直紧紧捏着我的手。很紧很紧，仿佛要把我掰断了一般。

很痛，但是我没有说。

离开了葬礼后，弟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不管怎么叫他，他都没有回答。我知道叫他没有用了，所以我就坐在了他门前，唱着摇篮曲。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会唱的歌，也是我第一次唱歌。我知道我唱的肯定没有母亲唱的那么优雅动听。

门开了，弟弟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向我走过来，最后紧紧抱着我，失声痛哭。

我跟着父亲学过很多曲子，但是我学不会。我那一天主动打开了琴盖，随着记忆，弹了一首摇篮曲。

“还是有艺术天赋的啊。”弟弟说。

那黑白跳跃的琴键，永远刺痛着我。

我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走的那么早。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母亲与我们遇见的时候，已经在死亡的边缘了，她只是来和我们进行最后的道别的而已。”我站在墓碑前，将手里的郁金香放下。

我是在天堂的天使纪念馆，我并没有真正找到母亲在人间的墓碑。

我已经感知到，我身体里的那一片灵魂，她在告诉我，我应该去接受那个工作。甚至我体内关于天使的能力，也在慢慢的觉醒。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但是我明白，我在逃避事实。

我的生命里出现了三名天使，我见证了三名天使的陨落。我甚至认为，只要跟我有一定关系的天使，绝对逃不过陨落的命运。

“到底是因为什么啊……”米查尔回到了休息室，随手抽了一本书。

跟着书带出来的，是一封纸叠。

米查尔捡起纸叠，展开后，发现里面是一张图画。他很清楚那是什么。

那是天使录里被撕下来的那一张。

他立刻找到天使录，将这张纸拼了上去。

那张图画上伸出来的手抓住的东西，一瞬间清晰了。他看见了站在中间的天使被无数的手向下拖拽，拖拽向地狱。

他不肯相信，中间的那位天使的脸，跟自己的母亲一模一样。他不肯相信，是地狱里的生灵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明明天堂和地狱已经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一定是我看错了……”米查尔再次看向那副画面，无论怎么样确认，那张脸和服饰，确确实实就是自己的天使母亲。

米查尔的蓝色眼睛渐渐被红色覆盖，直到显现出那鲜艳的红色。他的蓝色发尖逐渐被白色染尽，原来的短发慢慢延伸，发尾点在了地板上。

“不要……我不是天使……我不要……”米查尔跪在地板上，眼神失去了聚焦。

突然，休息室的门被人打卡，走进来的人竟然是埃德斯克。

“米查尔。”埃德斯克走到米查尔身边，帮他摘掉了帽子。

“首领……我该怎么办……”米查尔的眼泪滴在地上，一瞬间灼烧穿了地面。

埃德斯克轻轻摸着他的头，说：“你知道吗，我究竟是怎么死掉的。”

“我，是被你亲手杀死的。”埃德斯克叹了一口气。

米查尔怔住了，机械式地抬起头，看着埃德斯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