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露娜篇：囚鸟（七）

茜露娜跪坐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

她已经不像几分钟前那样哀求天后放自己离开，一遍遍地哭诉着巍的病情已经到了无力回天的程度——因为她绝望地发现高贵的天后丝毫不为所动，她哭哑了嗓子也哭累了心，她终于清楚地明白神域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她只有靠自己。

茜露娜暗暗感受着四周涌动的力量，思考着从哪里能够突破。正当她决定奋力一搏时，一双手温柔又有力地把她从地面上拉起，并拥进怀里。

赫拉淡淡地抬眼看了一眼来者：“阿波罗，你是想包庇她？”

阿波罗铁青着脸，对身后跟着自己的侍卫洛宾说道：“送露露出去！”

“是！”

阿波罗没有刻意放轻自己的声音，是为了在场的人都能听得清楚。而洛宾当即接令，向茜露娜称罪的同时从阿波罗怀里接过她，背起她就往外跑。

茜露娜回头，阿波罗的身影在她的泪眼里闪烁，直到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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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会尽最大努力送您回灵域，”洛宾背着茜露娜，健步如飞，“但您要做好心理准备，此去重重关隘，少不了会有耽搁。”

“阿波罗……他这样做，会受到什么惩罚？”

“殿下他——”

“轰——！”

远处天雷滚滚，震得茜露娜忍不住战栗。洛宾脸色沉下来，把少女又往上带了带，低声只说：“太阳神殿下希望您能如愿——至于需要作出的牺牲，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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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露娜最终还是回到了灵域。

令人欣慰的是，没有谁追赶他们，也没有谁阻拦他们。

但她还是来晚了。

满目白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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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露娜像是失了魂。

一个女人，一直搀着她，在她耳边说着什么话。可她一句话也听不清楚。直到哥哥穿过一层层人群来到她身前，将她拥在怀里。

“哭吧，哭出来。”

茜露娜紧紧抓着战梓杰肩上的衣服，衣服布料细腻光滑，在她手中也仿佛没有实感。她已经哭不出声流不出泪，只是徒劳地拽着握不住的衣料，就像徒劳地拽着注定流走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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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理智终于重新占领了高地，战梓杰向妹妹介绍了自己的妻子林妍，林妍心疼地领着茜露娜去梳洗，而战梓杰则冷起脸把洛宾叫了过来。

“为什么我妹妹，会这样狼狈地回到灵域？”

洛宾先是见礼，接着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殿下突得噩耗，着急赶来——况且，天后殿下不愿放茜露娜殿下回来。”

“我寄给妹妹的信，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收到了。你们的太阳神阿波罗曾向我立誓，会让我妹妹过得幸福，”战梓杰冷笑一声，“这就是神域定义的‘幸福’？”

洛宾没有说话。战梓杰沉默了许久也按下誓言不提，问道：“你现在送露露回来了，神域那边什么情况？”

“您不用担心。太阳神殿下说，如果茜露娜殿下希望留在灵域，便就留下；如果还想回来，也大可以回来。”

战梓杰紧皱的眉略略舒展，摆手让洛宾先去休息。洛宾俯身称谢，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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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您‘爱’我哥吗？”

茜露娜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林妍一愣，但她很快笑道：“我爱他。”

“什么是——‘爱’？”

“或许，是你理智地愿意为他改变，为他付出，遇到困难时第一个想到的是他，愿意牢牢抓住，又能够为他放手。”

茜露娜怔住，接着笑了笑：“是这样……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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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宾，我要回去。”

茜露娜的脸色很苍白，话音也有些虚浮暗哑，但语气很平静。

“殿下，”洛宾向她行礼，俯身掩去眸中一派汹涌，“太阳神殿下知道了，一定会……”

他顿住了：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是欣慰？是怜惜？或是自责？

他不敢随意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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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动，忍着点疼。”

手中纯净的灵力柔和地倾泻下来，仍无法掩盖阿波罗背上的一片红与黑。

“……抱歉，是我不好。”

阿波罗低声道歉。茜露娜什么话都没有说，默默地为他疗完伤，接着给他披上衣服，才说道：“我知道，你爱我。”

妻子现在平静得令阿波罗心痛，甚至恐惧。他控制不住地伸出手想安慰她的同时，她突然说道：“可我发现，我并不爱你。”

他僵住了，嘴唇微动，可说不出话。

“阿波罗，我喜欢你——真的。可是我们，本来或许，只适合做恋人。你很好，可我至始至终，只是喜欢你。”

“……哦，”阿波罗苦笑了笑，收回了手，“对不起，是我……”

茜露娜却是拥了上去：“可我们现在已经成为了夫妻。我现在是你的妻子……你能明白吗？”

阿波罗回拥。他想起茜露娜跪在赫拉面前，用自由赎回了他。他拥紧了妻子，拥紧这笼中的鸟、这失温的太阳，终是忍不住落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