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离开

　　苏皎没了。

　　这件事没有在宫中掀起多大的波澜，他安安静静地离开了，正如他的性子一样，安静，不爱热闹。

　　这个消息传出的第三天，太傅上书请辞官。

　　夏如凰没有理由拒绝她，实际上她也不知道如何拒绝，她没有办法面对这样一个刚刚失去爱子的母亲，尤其这人还是对她有大恩的授业恩师。

　　苏雪林要求带走苏皎的尸骸，这一点夏如凰拒绝了，那是她的男人，绝不能让别人带走，两人几乎吵了起来。

　　苏雪林认为她的孩子已经把最美好的时光葬送在了深宫大院之中，他已经死了，她不想他一辈子都困在吃人的宫里，她要带他离开。

　　夏如凰觉得苏皎是她的人，已经上了皇家玉碟了，绝不可能让别人带走他。可是，她也知道他并不会喜欢这深宫大院，最后她决定将苏皎葬在京城外的的青山上，绿水青山，可以远远的看到京城，不用待在皇家墓葬里，这是她能做出的最后的让步。

　　苏雪林只有同意。

　　太傅辞官后便离开了京城，领着夫君四处游山玩水，再也没有回来过，听说他们后来在苏州开了个学堂，教书育人，当然这是后话。

　　苏皎的一双儿女自然只能在宫中，毕竟这是皇嗣。夏如凰对苏皎充满了愧疚，因而他的孩子她没有过继给任何人，而是放在了自己身边。就在乾清宫里。

　　这件事情没有在宫中造成多大的影响，却对一个人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言出月得知这个消息后精神终于彻底崩溃了。

　　他日日午夜梦回都能梦到谢昭平说的那句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你。

　　他日日惊惧，近日来睡也睡不好，整个人看起来苍白消瘦，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夏如凰找了无数认，都没有任何办法。

　　他日日梦魇，每次惊醒都要去砍孩子们，看到他们依然熟睡便放下心来，接着下一秒就开始担忧这样的生活又能持续多久。

　　三年过去了，马上又要选秀了，又要有新人进宫了。

　　上回是谢昭平，那是个不安分的，幸而他不得帝王的欢心，所以没能活多久，而他也一直凭着夏如凰的喜爱坐这个位子做到了现在。

　　可是，这份喜爱会持续多久呢？

　　进来的新人可会有得她欢心的？

　　进宫的人，哪一个不想做这个君后，到时候他又能怎么办？

　　他们青春貌美，他们有家族的支持，他们有无限的可能性。

　　而他，他什么也没有，他所能凭借的就只有帝王的宠爱。

　　当这份宠爱消失，他的君后也就做到头了。

　　他失去一个君后的位子不要紧，可是，如果这样的话，他的孩子们又该怎么办？谁又来庇佑他们？

　　或许，像苏皎那般在她还对自己有着爱意时离去才是最好的结果。至少这样她会记住自己。她的心里会永远有自己的位子，他的孩子们也能够得到帝王的爱护。

　　言出月想，他一定是疯了。

　　这件事过去没多久就是夏如凰的生辰，她心情实在是不好，就下令小办。

　　一次生辰过得平平无奇，十分寡淡。

　　夏如凰近日来的精神也不是很好，除了朝堂上的事情，苏皎的事情也是她心头的一根刺，她已经无法补偿他了，便只有将这些补偿到他的孩子们身上。

　　她回到乾清宫时，孩子们已经睡熟了。夏如凰看着他们，只觉得这个的眉眼像她，那个的眉眼又像苏皎，这么一坐就坐了小半个时辰。

　　宫人们对此见惯不怪，习以为常。

　　“陛下，君后来了。”

　　夏如凰愣了愣，“知道了，请他进来吧。”

　　“是”

　　因为今日是她的生辰，言出月穿了君后的宫装，现在还没有脱下来。

　　他的脸色苍白，即便是胭脂也盖不住，本来极其合身的宫装现在已经感觉有些宽大了。

　　夏如凰揉了揉眉心，问“怎么了？”

　　言出月行了礼，“臣…想前去承露寺为陛下祈福。”

　　“祈福？”这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她哪里需要他一个君后亲自去为她祈福，夏如凰知道他近日来精神状况不太好，或许让他离开这宫里一段时间会好些，他本就不适合这沉闷的深宫，随即点点头道“也好，承露寺山清水秀的，你心情也许能好些，只是宫里没有君后到底是不方便，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夏如凰猛然反应过来，他压根就不打算回来了！

　　夏如凰眯着眼“什么意思？”

　　言出月一咬牙，“陛下，臣能力不足，无法为陛下分忧，请陛下废除臣君后之位。准许臣前往晨露寺为陛下为大夏祈福。”他说完直直跪下叩首。

　　夏如凰一下子站起来，气得几乎说不出话，良久她恨声道“那淑儿与辰儿呢？！”

　　言出月不敢抬头，只继续道“二位皇嗣自然有陛下庇护…”

　　“够了！”夏如凰怒吼道“你就这么想离开吗？！朕待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要走？！”

　　她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地上那个单薄的背影，沉声道“来人，君后身子不适，从今日开始便在宫中养病吧！”

　　夏如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蓦然跌坐在椅子上，良久，她双拳慢慢握紧。

　　任何人都可以离开，唯有你，唯有你，绝对不可以。

　　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从今起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绝对不会放你离开。

　　你生是我夏如凰的人，死是我的夏如凰鬼。

　　我们许下过白头偕老的誓言，我不会背誓，你也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