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阎罗

用过晚饭后，玖雾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看了看窗外，天已经全黑了。她想起，原来的世界她离开的时候是晚上，来到这的时候是白天，果然是不同的空间。

　　她伸出白皙的手指举在头顶，几个小时之前，这只手还被玥哥哥紧紧地抓着，而此刻，她和玥哥哥连见面都变成了奢望。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就像从前一样。她目光暗了又暗，无心睡眠，从床上翻下。既然睡不着，就出去走走吧。

　　推开门，一阵清新的空气迎面吹来，外面是一片水榭楼台的优美景象，荷塘在月光的照射下，波光淋漓，煞是好看。

　　她随意地走着，脑中想，这家的主人一定是个有钱人，能住在这样漂亮的园子里，可以算的上人生圆满了。

　　这么多年来，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和玥哥哥离开阎罗，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住下来，过正常人的生活。别说是这样的一座宅子，哪怕是一个茅草屋，她都是高兴的。

　　玖雾想起从前在阎罗的时候，在那里，阎罗根据她的能力，专门为她设计了一套学习方案。主攻唱歌、跳舞、乐器。余下的时间就是学习各门基础知识，包括历史文化，各国礼节，交流技巧等生活常识。每天都在这种大力度的学习中度过，枯燥、乏味，周而复始。唯一能够稍微放松的时刻，就是每周周日的晚上，会给她播放指定的电影看，而这些也是为了不让她在这种毫无人气的环境下变成只会学习的傻子。

　　不过确实有些人还是变成了傻子，或者说机器人，脑子里只有服从，而没有了自己。

　　在没去阎罗之前，她也曾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也曾有一个温暖的家庭，有一双疼爱她的父母。然而一切都在她7岁那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果可以，她真的好想回到7岁的时候，什么都不曾发生，不曾改变。然而这仅仅是她的奢望，父母被杀的那一幕，她永生都不会忘记。

　　是的，阎罗，与她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阎罗”是世界上有名的地下组织，是依靠异能者而壮大的黑暗组织。他们以窃取国家机密和暗杀而著名。而她被抓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天生拥有一种异能，阎罗称之为“精神控制力”，直白点说就是催眠。当她催动这种能力的时候，会催眠对方，操作他们的情绪，能力强的人，甚至可以命令对方去做某些事情或者说出他的秘密。然而最终究竟能催眠到什么程度，取决于异能者自身的精神力和被催眠者的意志力。

　　她被拘禁的地方，就是专门培养异能者的秘密基地，那里还有许多如同她一样被掠来的孩子。他们彼此很少有机会见面，见面无非是任务恰巧需要对方的配合。但是他们却能感知到彼此的存在，这也许就是异能者之间的感应吧。

　　异能分很多种，有的人只有一种异能，而有的人会拥有两个甚至三个异能。这不是天生使然，它会随着一些学习或者事件激发出潜在异能，这也是阎罗培养他们的原因之一。但异能越多的人未必是好事，异能的运用是需要消耗自身精神力和心血的，消耗的少，则会出现头疼，呕吐，双腿麻痹，昏迷或者昏睡等不同的症状，异能不同症状也不一样。

　　异能运用的多，轻则英年早逝，重则当场死亡。而阎罗这种视他们为工具的地方，只会毫无止境的去利用，不会怜惜，不会在乎。所以耗尽心血而死，是他们最终的结局。

　　不过正因为他们本身的特殊性，阎罗会针对不同的异能者设计他们的居住场所，包括看守他们的人，也会穿上不同的防御服装。阎罗既要运用培养他们，又要防范着他们。

　　和玥的认识，是她去阎罗半年以后的事情，她犹记得那天教官打开她的房门，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不要笑而弯弯的嘴，漂亮极了。

　　教官指着玖雾说，“玥，她叫玖雾，比你小五岁，以后你们就是搭档了，吃住都要在一起，要照顾好妹妹知道吗？”

　　玥望着她，主动走过来牵起她的手，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一直盯着她。

　　当年年幼的玖雾猜想，阎罗怕她小，又爱哭，不听话，所以找个大哥哥看管自己，后来渐渐长大了，开始接到各种危险的任务，才明白，阎罗要他们成为搭档，是让他们变成彼此的羁绊，彼此的弱点，一旦一个起了异心，另一个就会遭受惩罚。相辅相成并彼此制约。

　　所以在阎罗，像他们这样的搭档不计其数。只是阎罗算盘打的再想，百密还是有一疏。玥哥哥其实是个双重异能者，阎罗只知道他会“空间移动”，却不知道他还能进行“时空转移”。所谓“空间移动”，就是将他或者他人转移到方圆20米范围内的任何地方，优点是做任务时，潜入和出逃方便。缺点是，距离太小，他没办法逃离阎罗的掌控范围。

　　而“时空转移”，应该就是白天的“时空之门”了吧。玖雾对这个异能知之甚少，玥说过，这个禁术是他无意间在一本陈旧的异能书里看到的，着跟着书默念了下法门却真的打开了时空隧道。

　　玥说早晚有一天他会带她离开这里，不用再伪装，不用再被囚禁，玥说她是属于天空的，而不是牢笼。

　　余下的几年里，玖雾一直装作乖巧温顺的模样，不再表现出排斥和抵制，他们说什么就听什么，任何任务都硬着头皮去做，尽管经常受到能力反噬的恶果，但她都会咬牙挺过去。因为她始终坚信，玥哥哥会带她离开这里。玥身上就是有那种让她信服的力量，不需要理由的信任。

　　这些年玥也随着他能力的提升，开始暗中联络其他的异能者。终于在十年后的一天，一场蓄谋已久的逃跑计划实施了。他们运用系统漏洞，联合各自的能力逃了出来。过程的惊险和牺牲很惨烈，但至少她和玥哥哥逃出来了，这就是最大的幸运。

　　逃出来后，担心大家在一起目标太大，她和玥哥哥便跟幸存的几人分开了。那几天是她17年来最开心的时光，那些只能在电影里看到的城市，那些从来没吃过的小吃，那些从来没穿过的服装，都令她惊奇兴奋。可是幸福对于她是如此短暂，最后还是被那些人找到了，想到这，玖雾黑宝石般的眼眸染上了一层水汽。

　　开启“时空之门”究竟意味着什么？她根本不敢深想。但同样身为异能者，她知道这个能力是耗损心血最大的，这点毋庸置疑。她缓缓闭上双眼，可是还是没忍住，泪水流了出来，止也止不住。她抬起头，双眼望着星空，呢喃道，“玥哥哥，玖儿想你了，你在哪？你还好吗？”。

　　漫天的星晨，忽明忽暗，像躲闪的眼睛，没人回答她，于是，不自觉的，她眼泪流的更凶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平复好情绪，伸手抹掉脸上的泪痕，清清地唱道，

　　“远离那些繁华悲伤，我们从此告别了过往，

　　飞鸟张开时光翅膀，经历了无数风雨阻挡，

　　来到她身旁，谁的目光，停留在那个梦里的夜晚”

　　悠扬的歌声缓缓而出，飘荡在空旷的荷塘上空。

　　“我们追随风的方向，遥远飞行地老天荒，别彷徨。

　　在初遇的那地方我们曾眷恋不已梦想，

　　面对迷惘也不要放弃了希望，

　　就像是盛开的花对阳光不变的那信仰，

　　……

　　”

　　这首歌叫《鸟之诗》，是玥哥哥最喜欢听她唱的，只是此刻，不知道玥还能不能听到。

　　与此同时，院落另一边的房屋中，一身白衣的男子手里握着书卷，淡淡地对身边的中年男子说，“你把那姑娘留下了？”

　　李伯虽然和公子关系非表面那般简单，但兴许是他自知做了公子不喜的事情，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安，轻咳可下说“是的，她一个人流落到此，无处可去，实在可怜，就暂且留她几日。”

　　苏慕云依旧看着书，捻起一页翻过去，缓缓道“你知道我不喜欢外人，但既然你已张口，我不想扶了你的意思，但你让她尽量安分些，要是生出些事端，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李伯嘴角微微勾起，面上却毫无情绪地回道“好”。

　　当晚玖雾在荷塘边坐了很久，久到天空都开始泛白她才回到房间，些许是真的累了，沾床就睡着了。

　　翌日的清晨阳光明媚，柔和的光线照进房间，玖雾只睡了一个时辰就醒了。她打来清水，简单地洗漱一番，又用手理了理海浪般的卷发，算是大功告成。这时有个婆子敲门进来，拿了几套换洗的衣裳，婆子说是李伯交代的，她便欣然收下了。只是看着这些款式复杂的衣裳，她还真有些为难，一条一条呢带子，她不知道该怎么穿。不过那个婆子走的还真快，待她想咨询一下的时候，人早就不见了。她斟酌了下，穿上了原先自己的衣服，至于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还是等学会了在穿吧，省的闹出笑话。她将衣服整齐地叠好，搁置到一边，推门走了出去。

　　她绕着府邸走了一圈，偌大的地方却不见几个人，看样子主人应该是个喜静的，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位没看清面貌的公子。

　　她走到一处房间，见房上炊烟袅袅，相信应该就是厨房了吧，想起自己得了人家诸多照顾也没表示过什么，自己也是要钱没钱要命一条的人，既然要留下来，怎么也得好好表现表现。不能让别人觉得她是个麻烦。更何况她也不喜欢欠别人太多，这样等她离开的时候，也不至于太羞愧。

　　她心里顿时有了想法，脸上挂起了笑意推门走了进去，此时里面有个婆子正在忙活着。

　　那婆子大概40多岁的年纪，见有人进来先是一怔，而后似乎想到些什么，恭敬地笑道“姑娘好早，饭还得等一会儿，好了就给您端过去。”

　　玖雾心想，看来一晚的功夫，全府的人都知道有她这么个人存在了，效率挺高的嘛！不过这样也好，省去了许多麻烦。“阿姨我不是来催您的，我是想麻烦您个事。”

　　“阿姨？是什么？”婆子不解。

　　玖雾轻咬下唇，想到这里不是现代，还没有阿姨一词，可是除了阿姨，她确实不清楚该叫什么，只好略带歉意地问“我该称呼您什么？”

　　“奴婢孙氏，大家都这么叫"

　　”孙氏？玖雾觉得怪怪的“我叫你孙阿姨行吗？我家乡都这么叫。”

　　孙氏恭敬地笑道“行，行，您喜欢怎么叫都成。”

　　“孙阿姨，我想做粥，你能帮我吗？”

　　“这可使不得，我这马上就好了，姑娘还是回房歇息吧。”

　　玖雾见她回绝忙说，“是这样的，我想为你们家主子做点什么，我在这白吃白住的，心里不舒服，您帮帮我吧！”说着眨着灵动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孙氏。孙氏哪里禁得住这样的眼神，再说这姑娘从某种意义上也是主人的客人，横竖都是要听的。

　　经过一番激战，玖雾平生第一锅粥终于出炉了，粥里加了肉丝和蔬菜，模样还真是不错，就是吃起来不知如何，玖雾自己尝了口，似乎还不错，可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