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骤起

山鬼在天庭心安理得败坏她八哥河伯人品的同时，岐山这边杨戬正被一犬一虎死死咬住衣摆不松口，玉鼎真人也是一副死不让步的样子挡在门前。

　　“……师父，我真的不是要去天庭。”

　　虽然杨戬在听闻山鬼随着李靖去了天庭的时候确实有几分担忧，但眼下自己不能动用法力也就无法驾云，而且先前听山鬼说过关于九神之事，便料得她此行应该是有什么打算。再加上龙须虎带了话，说它主人保证能在三个月之内回来，于是杨戬也暂且打消了去天庭的念头。

　　但是鉴于他有过不少“前科”，哮天犬、龙须虎、和玉鼎真人对他可以说是一点都不放心。其中，哮天犬自然不用说，时刻为了自家主人的安危考虑；龙须虎则是得了山鬼的指令，不许让杨戬离开岐山半步，因此干脆和哮天犬一起挤在杨戬的房间里不挪窝；玉鼎真人更是连书都不编了，一天十几次地往杨戬的房间跑，故而导致杨戬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反思一下过去的行为了。

　　这天杨戬本打算去散散步，结果还没走出房门就发生了开头的那一幕，也是让他哭笑不得，好一番解释才让玉鼎真人同意他出去，但前提是哮天犬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有什么情况立刻回来汇报。

　　当然就算玉鼎不说，哮天犬也肯定会跟着自家主人。于是杨戬换了一身月白色常服，手拿折扇，带着哮天犬走进不远处的山林间。

　　一开始，哮天犬还是十分紧张地观察周围情况，连一点风吹草动都不放过。不过后来见杨戬似乎只是没什么目的的兜兜转转，便也逐渐放松了些，乐呵呵地享受跟着主人散步的时光。

　　直到小金乌飞过了西边的山头，杨戬才在一处小溪旁停下脚步。潺潺的水声在愈来愈暗的天色下格外清晰，水边有一块形状甚是怪异的巨石，看着好像是被人用什么利器削去了一半。

　　这时候空气中突然飘来一阵陌生的气味，哮天犬立刻警觉起来，想化作人身却被杨戬按下。与此同时，杨戬墨扇一展，侧身对着不远处的密林间淡淡道出一句：

　　“阁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

　　灵霄宝殿上，虽然玉帝很不想承认自己正在被威胁，但眼前这个绿衫女子十句话八句不离泰山东皇钟确实让他没有办法。他身为三界之主不好拿三界的安危冒险，所以最后也只能准了她回岐山。

　　但山鬼离开凌霄宝殿之后并没有直接下界，而是先是左右环顾一番，看见前面不远处慢慢悠悠往三十三重天走的老君，赶忙快步追上去，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后开口问道：“老君，玉帝怎么突然要找杨戬了？”

　　太上老君听罢，停下脚步，笑着捋了捋胡须道，“那代任司法天神的闻仲是个严肃古板的性子，说是所有文书都要陛下亲自过目。所以陛下现在天天忙得焦头烂额，大概是有些想念杨戬在任时候的清闲日子了罢。”

　　“老君，您老人家就别开玩笑了。”山鬼双手背在身后，微微前倾着身子，挑眉一笑道：“可是天庭出了什么麻烦事？”

　　按理说玉帝当初派李靖抓捕杨戬也不过是在沉香等人面前做做样子，但现在舅甥两人都已经和解所以也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可他这会儿又突然急着要找杨戬，怕不是出了什么天庭难以解决的问题。

　　“你这丫头倒是鬼精灵，”老君抬手一点拂尘，如是说道，“先随我去兜率宫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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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黑色代表绝望，那么这个从林间走出的女子身上，恐怕有着比坠入十八层地狱还要深沉的绝望。

　　“不愧是真君。”

　　女子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也并不刺耳。一身漆黑的衣裙上缀满了同色羽毛，仿佛一团浓得连月光都无法化开的墨。

　　——她便是凶鸟鬼车，亦是曾为天帝所宠爱的小女儿游女。

　　“真君如何得知，妾身藏匿于此？”

　　杨戬不答，只是握着墨扇轻敲掌心，眉目间一片清冷。几天前他从蛊雕口中套出了先前山鬼并未问及的话，知晓鬼车已在岐山之中，便动身来此一探。

　　“你来此是为岐山，还是为杨戬？”

　　“那自然是……”女子似是故意停顿了许久，转而嫣然一笑，一双凤目眼波流转，柔柔地开口道：“为了真君大人。”

　　一旁的哮天犬觉得，如果自己现在是人身，肯定已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因为鬼车的长相虽不难看，但却实在不适合做出这般妩媚的神情。可以说是半分媚态也无，反倒有些诡异。

　　而杨戬则依然淡定地站在原地，澄透的月色之下，他与对面的女子一白一黑，对比甚是扎眼。

　　“你是为新天条而来。”

　　虽是带着疑问的句子，但从杨戬口中道出时却多了几分肯定的意味。女子听罢掩唇一笑，随即恢复了正常的神态道：“常听人说真君大人不解风情，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说话间，她抬手将额角垂下的发丝拢到而后，然后蓦地话锋一转——

　　“有人说，天条改了，‘他’就会被放出来。”

　　女子所言之中的“他”，杨戬无需多想也知道是何许人也。能让她如此愤恨的，只会是那个窃了她羽衣又杀她亲子的男人。

　　如此看来，天帝那时候并未轻易放过这个伤他女儿至深的人。即便他当时已被游女所杀，但魂魄怕不是被关到了地府的某处。

　　“关于此事，天庭的司法天神自会有决断。”

　　“如何决断？”

　　“杨戬已不是司法天神，亦不知新天条的内容，怎知如何决断。”

　　“那便等你重新成为司法天神之后，再给妾身一个答案罢。”

　　杨戬手里的动作一顿，看向鬼车的目光顿时深沉了几许。然而一身黑衣的女子却只是自顾自地转头望向脚边流过的溪水，慢慢开口道：

　　“叫妾身来岐山的人，是个戴着面具的男人。除此之外，他还提到过……”

　　“妖界，有意进犯天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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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界？？？要说是魔界还值得担心一下，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怎么现在天庭连这都对付不了了？”山鬼蹲在炼丹炉前，拿着铁签有一搭没一搭地挑着炉中的柴火，旁边的道童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一脸无措的表情看向道祖。

　　“如果只是些妖怪自然不足为惧，但若有人借妖界之力作乱，可就要另说了。”老君眯起眼睛，捻着胡须，摆出一副颇有深意的样子如是说道。

　　“所以天庭这是没人了吗，出个事就找杨戬。当初他成了众矢之的的时候也不见有人替他说话。”山鬼摆弄火签的动作越发凶残，眼见着炉火明明暗暗似是要熄了，老君赶忙一甩拂尘，收了她手中的作案工具。

　　“你这丫头，有气可别拿我的炼丹炉撒。”

　　于是山鬼小小地“嘁”了一声，随即深吸一口气，鼓起脸对着炉火一吹。只是炼丹炉的三昧真火哪是这么容易就能吹熄的，反倒是扬起一阵炉灰，扑了她满面。

　　老君：和（xing）善（zai）的微（le）笑（huo）

　　山鬼皱了皱鼻子，转过身从旁边道童递过来的水盆中掬了一捧水来洗脸。老君则单手举到唇边假意咳了两声，作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开口道：

　　“妖界一事关乎三界安危……”

　　“我知道，”老君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山鬼摆摆手打断，“以杨戬一贯的风格来说，他要是知道了这件事当然不会坐视不理，而且就算我不说他也未必不会知道。”

　　“我不过是想再拖些时日，毕竟他现在的情况还不宜动用法力……对了，老君——”

　　“您这儿应该有些管用的丹药，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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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山鬼在顺了老君的两瓶丹药之后才离开三十三重天，但还是没有回到人界，而是向东直奔东海。

　　——东海之滨有神木，名曰扶桑，日出之所也。

　　传说扶桑神木是两棵相依而生桑树，其干为棕褐色，叶则金黄。曾经可以联通天界、人界与冥界，后来因为后羿射日时踩断了它的不少枝干而失去了作为通路的功能，由此便被划进了天界的范围。

　　而扶桑木除了是金乌的休憩之所外，其下还居住着另一位鲜有人知的上古神明——

　　司日之神，东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