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阿姬塔“彼国的殿下向来抵触联姻，为什么会提前拜访？”

女子端坐于窗前，目光停留在窗外，长发披下，尚未梳妆，尽显一番浑然天成，像是风烟中诞生的尤物，仅仅是一个背影，便足够惊艳天上的太阳，心甘情愿地为之沉沦，怦然心动后坠入天边的地平线，洒了半边天的羞红。

侍从“或许，是王储殿下已经释怀，也有可能是您的美貌，让他一下子情窦初开了。”

门外的侍从轻声细语地讲着，唯恐声音再大一点点，都会惊到这位下凡的天仙。

阿姬塔“我们从来没有见过。”

阿姬塔说话的声音非常轻，然而她说话的时候，万物似乎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听取她的一词一句。

她不想见王储。

她是王最胆小的女儿，她的姐姐们争先恐后地争取这次出访，她从来只待在暗处的角落。但王从一开始就为她预定好了这次机会，盘算好了她的整个人生，她被要求学会如何左右顾盼，处事如何八面玲珑，怎样成为一个君王的贤内助，以及，怎样牢牢把握一个男人的身心。日日夜夜，从无闲隙。

十八年来，好像连牙牙学语都未曾认真经历吧。

她自嘲着。

一生就为了这一刻，那些荒芜和幽暗的夜要在这一刻付诸于成果，她丝毫没有忐忑，反而尽觉长短皆逝。其实人和树是一样的，越是向往高处的阳光，她的跟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

阿姬塔迟迟起身，一时间不知道转向哪个方向，无论哪个方向都是黑漆漆的。

她犹豫着，不知怎的，这样的黑色，给人一种在陌生世界里孤军奋战的无力感，顿时鼻腔一酸。血统高贵，却卑微如尘土，扭曲如蛆虫。

阿姬塔“替我和王储殿下道个歉，我没法动身前往正厅，请他与我在书房相见。”

她只是挪了一小步，就退了回去，摸摸索索地，重新坐在了椅子上。

阿姬塔一等便是很久，听说毕维斯临时又因公务离开，她也就这样在窗前坐到日落，什么都不干，只是坐着。

今天的傍晚好像格外漫长，连天边的落日都想多在她的窗外待一会儿，温暖而不炙热的光覆盖她的肌肤，由起点到夜晚，在她身上，好像一切答案都变得很简单。

毕维斯的声音在近处响起的时候，她已经是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了。

毕维斯“公主殿下。”

他的突然出现显然轻微吓到了阿姬塔。

在毕维斯看来，这位公主殿下，与以往那些女子大有不同，她既没有盛装地沏茶摆盘，也没有无事莫名献殷勤，带着一身古远的琴香，像一只庭院里看雨的鸟，守着唯一的一片小天地，仿佛周围的时间都沉淀了下去。

阿姬塔“失礼了，王储殿下。”

阿姬塔的嗓音多了点羸弱的沙哑，似乎是一直坐在窗边，吹着风着了凉。

毕维斯“久等了，公主殿下，我是来请回您的。我并非不是不想与贵国交好，只是我的原则一贯如此。”

毕维斯不带任何嘘寒问暖，也不问这位始终背对着他的公主殿下需不需要什么帮助，就开门见山地表达他的意图，一刀封喉一样冷酷无情。

她愣神。

啊…果然是这样，他们还真是料事如神。

阿姬塔心想。

曙光国的王储殿下，眼光高贵，他的心就如同磐石一样坚硬，任怎样的春风细雨都叩不开他心灵的门扉，正如同刻意去求的东西，往往是求不到的。

阿姬塔“殿下，给彼国添麻烦了，恕我无理，”

阿姬塔微微侧头，

阿姬塔“我们只是听闻，彼国的医师医术高明，特地来求治的。”

她转过身来，柔顺的发丝从她的肩头划落，隐约可见细长的白颈。她的上边脸缠上了厚实的绷带，而毕维斯刚刚一直未曾发现。

他心中一颤。

就在步入书房的前一秒，毕维斯还认为是她在搞什么花样。

他注视着阿姬塔头上缠得严严实实的白布，又想起之前，她的仆从那一脸恳求的样态：“非常抱歉王储殿下，我们公主实在不便走动，请您务必移至书房会面。”

他当时哪曾想这是位失明的公主，而自己也对人家妄下论断。

毕维斯“是我曲解了，我向您道歉，希望…您的眼睛能早日恢复。”

看来他真的是被气晕了头脑，心中泛起一阵内疚。

阿姬塔“引起殿下的误会我也有责任。”

阿姬塔的声音很温柔，却不带一点感情。细雨柔风的力量，无情地如同滔天海浪。

曙光国的王储殿下非常英俊，而那些身外的评价，对于这双残疾的眼睛来说，都没有参考价值。她知道，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可能会是下半生的枕边人，而她心中不起一丝涟漪，只是与他进行着最简单的对话。

过去，她被千叮咛万嘱咐的第一件事——保持距离。

阿姬塔“既然误会解开了，殿下就没必要在这里耽误时间了吧。”

毕维斯“好。”

毕维斯带了一点点惊讶，她看不见，却能切身感受到。

如果他是别人，会无望，会沉堪，会留下几世纪的空憾，但他淡定自如的反应的确使人诧异。

阿姬塔不再去关注他的脚步声，又独自陷入思考之中。

这么看...是已经有了意中人?

很抱歉，我无意插足，可，无法成全你们。

太阳终于落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