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柴火南瓜饭

　　虽然对眼前的简单的食材和仅有的铁把子菜刀能否在小胖子手中做出一顿香喷喷的米饭来疑问重重，但为了早些填饱肚子，雪儿只能听从小胖子的安排。

　　雪儿显然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肚子已经饿得有气无力。这是雪儿生来第一次体会到饿和饥饿的区别。

　　雪儿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蹒跚地在黑夜四周拾掇干柴。她被带刺的野皂角树刺伤了手掌，骂出从来没有骂过的脏话，急迫的内心没法让她安静下来关心如何去打理伤口。

　　小胡迪此刻在山岗上的谷草垛子下扯出一扎干燥的稻草，听见雪儿骂脏话就顺溜地扛着稻草到小胖子那里，然后又急急忙忙跑去帮助雪儿一起捡柴。

　　此时的小胖子，搬来了大大小小的石头堆在一块平坦地面上。他根据每一块石头的形状找准用处，用心砌成烟囱一样的石灶。石灶上口略比下口窄，高五十厘米左右，上口直径二十厘米左右，下口直径二十五厘米左右，底部留着不是十分规则的正方形口子。口子朝向晚风吹来的方向，更有利于生火。他还特意把南瓜放在石灶上左右摇晃了几下，直到南瓜能稳稳当当平放在上口，才点头确定已经万无一失。

　　小胖子站起身来，意味深长地伸了一个腰，“嗨，我说你们的柴捡好了没有，我都把灶台做好了。”

　　“一大堆了，不知道够了不够，”雪儿远远地回了一句，听起来颤颤巍巍的声音，像跛足老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在湿滑的路上行走。

　　“先把捡好的拿过来，不够再捡，我们准备生火了。”

　　“好的，来了，这就回来。”声音落下，雪儿和小胡迪把刚才忙忙碌碌收集的干柴分批次拿到石灶旁边，堆成了一座摇晃的金字塔。看见地上的石灶，雪儿又是夸赞又是怀疑地说道，“哟呵，不错不错，这是个了不起的工程，就是不知道这火能升得起来不，这饭……”

　　“哼，那肯定。那个，雪儿姐姐，你坐在这儿，看着我做就可以了，”小胖子把剩下的一块光滑的石头当成凳子移到离石灶大约两米远的地方说。

　　“我看我叫你肥哥还差不多，你看起来比我还大。问都不问就叫人家姐，都不管人家高兴不高兴，”雪儿说完坐在石凳子上，双手拖着下巴，两眼有神地看着忙碌的小胖子。

　　小胡迪一屁股就坐在地上，挨着雪儿说，“他个儿还没你高，叫你姐也不算叫错，反正就一个称呼而已。”

　　小胖子本来打算叫她“雪儿”，或者“小美女”，或者“同学”之类，但总觉得太别扭了开不了口。其实叫她“雪儿姐姐”也挺别扭，直到豁然叫出才发现这样称呼她似乎要自然得多，于是小胖子决定不改口了。

　　“雪儿姐姐，哎，我今天给你做柴火南瓜饭，你可以学学。”

　　“这个可以，虽然没条件做，但我可以学，万一以后坐飞机失事漂流到一座孤岛上，我也可以生存下来。我就坐在这里看着，把你做的步骤记下来。”

　　“那是，哎，你就仔细看着我是怎么做的。”小胖子像一只勤劳的蜜蜂，这朵花上劳作一番，那朵花上又劳作一番，根本没办法停下来。

　　天空中的乌云遮住了整个天空，把刚才稀疏的星星都裹得严严实实的。

　　夜很静。猫头鹰这会儿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草堆那儿有只山耗子叫了三声，然后便鸦雀无声了。

　　小胖子用菜刀把南瓜带把一头按瓜身接近五分之一的地方横切下来做成锅盖。剩下五分四的瓜身，再用手刨除瓜瓤形成一口煮饭的锅。接着把米放进锅中，倒入矿泉水先淘一遍，然后再掺水到整个南瓜五分之三的位置，盖上盖子，接着把整个瓜放在刚才砌好的灶上，再向灶塘里添进干柴和谷草。整个过程紧凑娴熟。

　　小胡迪拍了拍手，“哎，好了，升火，煮饭。”

　　“这就可以了？”雪儿问。

　　“对，就这样，哎，其实并不难，”小胖子说。

　　小胖子点燃稻草，起身做了一个放松的动作。雪儿示意他坐在她们旁边。

　　干柴在谷草的引领之下，躺在火塘里燃烧。偏东南风一阵阵从火口吹进火塘，火焰越来越猛烈，像炎魔的手爪抓住南瓜的身躯，使出全身功力不停揉搓，揉搓。

　　灶里逸出来的火苗照得夜晚的天空亮堂堂的，火红的光喷在三人详和的脸蛋上，像是刷了一层油漆。

　　没多久，灶台四周开始暖和起来，雪儿甚至觉得有些烘烤，起身把石凳向后方辗退差不多一米。这一笼火无疑是夜间最可爱的太阳。

　　三人坐在一块，三双眼睛盯着火上的南瓜，盯得南瓜里面的水“咕嘟咕嘟”响了起来。南瓜盖子在火焰上方像舞蹈家一样尽情跳舞。

　　沸腾的水调皮地飞溅了几滴到火中，被熊熊的烈火灼烧出“嗤嗤嗤”的声音。红色的火焰也因此染出一抹抹跳跃的蓝色，光彩夺目。

　　渐渐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稻香和淡淡的南瓜香。雪儿想咽口水，又怕小胖子听见她咽口水的声音，所以想用说话的方式来掩饰，“这味闻起来好香。”

　　无论她怎么掩饰，小胖子始终听得见，“雪儿姐姐，水已经干了，在忍十分钟，等米饭吞吞水就可以了。”

　　终于，火塘里的柴烧成了灰烬，一锅喷香的南瓜米饭就这样成功做成。

　　小胖子把饭抬到地上，等到温度下降后，雪儿和小胡迪迫不及待地用手揭开盖子，一把一把将饭塞进嘴中狼吞虎咽起来。她们顾不上手上的泥巴，顾不上初见小胖子时看见的袖口上的油渍。

　　小胡迪敢说，这绝对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没有之一。这简单的食物，确实是一段陌生的难能可贵的友谊的见证，而绝非因为弱势被别人怜悯所受到的酸酸的施舍。

　　雪儿也一样，被眼前的南瓜饭独到的美味感动得想哭，这是她的人生在第一次感知到真正的饥饿的时候，在无助的暗夜之下得到的慰藉。

　　吃完饭，小胖子背着空落落的背包消失在黑夜，像极了挣脱密网的草鱼。然而留给雪儿和小胡迪的，仍然是无边无际的暗夜。

　　小胡迪不知什么时候，稀里糊涂靠在雪儿的臂膀上，睡成了一锅粥。

　　雪儿梦见一张大床，上面有一堆布偶，布偶的每一张面孔，仿佛都长得那么像我。

　　今夜没有鬼魅的声音，没有寒冷和饥饿，最后也没有月亮和星星。

　　稻草做的房子也比麦秆做的房子舒服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