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惊险的回忆

　　小庄说讲起了那段让他们不堪回首的往事。

　　要到鱼人堡，必经血松林。鱼人堡住着鱼人，血松林里住着巴拉人。鱼人以采集种植为生，巴拉人以打猎养殖而存。

　　很久很久以前，鱼人和巴拉人为了争夺土地，大战于谷子岭，血流成河，惨不忍睹，后来都因疲于战争，约谷子岭为界，互不侵扰。这些被记录在我们鱼人圣书《衍经》里面。

　　六年前冬春之交，血松林突发大火，连连烧了七七四十九天。林中生灵涂炭，百无生机。巴拉人自古以飞鸟走兽为食，这一场火不仅烧掉了他们的家园，还使得他们食物来源紧缺，甚至有巴拉人为了充饥吃下地上的燃烧过的灰烬和面目全非的兽肉，谁知道那灰烬里有没有被大火烧死的巴拉人尸体。

　　于是素有七皮狂魔之称的巴拉人，饥饿难耐，披上恶皮，出没于鱼人堡周边的村落，见人就杀，无论男女老少。

　　巴拉人抓到鱼人，用利器割断鱼人动脉，插入细竹管，然后排队吮血，直至血干。

　　喝光鱼人血，巴拉人便把尸体剥了皮，取出心肝脾肺肾，然后把血淋淋的骨肉绑在烤架上，添足炭火，转动烤架，直到烤熟为止。这些情景惨不忍睹。

　　鱼小庄说着说着，突然声音有些颤抖，哽咽，玻璃缸也似乎因此激起了难过的水纹。

　　我真没想到，被老妈一直说成扯白撂荒的老爸，居然给我们说了个真实的故事，而且还阴错阳差养了鱼人的孩子小庄小月。心里不免疑问重重。

　　 “我爸说，巴拉人只吃小孩儿的，怎么，他连你们老人也不放过？”

　　“谷子岭之约里有一条，就是巴拉人离开血松林，就必须摘掉恶皮除去杀气，他们就只能吃流窜于血松林的小孩儿。然而血松林失火后，他们便毁了盟约，肆意杀戮，男女老少通吃，”鱼小月一脸愤怒，咬牙切齿地说。

　　“那你们又为什么会到了海螺峡呢？又为什么会上我爸的钩呢？”

　　“嗨，”鱼小庄突然叹了一口气，继续陷进那段不堪的回忆里。

　　“哈哈哈哈！看你们往哪里跑，前面就是绝命崖，”为首的巴拉人，头发脏乱蓬松，眼珠子牛眼一般，牙齿黑而泛黄，满身血迹般般，手里拿着一根粘满了肉渣子和毛发的狼牙棒，凶神恶煞。

　　“你赶快带着小庄和小月跑，别管我，”父亲手里握着一根棍子，一边保护我们，一边阻挡上前来的巴拉人。

　　可那个时候母亲刚刚生下我们不久，身体羸弱，体力不支，加上被巴拉人长途追杀，早已经精疲力竭。

　　无奈之下，父亲和母亲被逼上了绝命崖。

　　谁都不知道绝命崖峡谷有多深，因为从来没人到过崖底。

　　或许有人到过崖底，可惜到过的人都已然成了一堆尸骨，只有白骨才知道。

　　父亲站在绝命崖顶，扶着母亲，俯首望了望绝命崖下云雾缭绕的万丈深渊，知道再也逃不脱巴拉恶魔的围攻，无赖之下只好束手就擒。他跪求巴拉人放过我们母女三人，可饥饿难耐的巴拉人，面对眼前的食物，怎可尚罢干休。

　　于是母亲忍痛把我们抛下绝命崖，任由天意安排，自己却与父亲一同成了巴拉人的食物。

　　绝命崖底深不可测，我们在空中坠落了很久，心想落地时定粉身碎骨血肉模糊，然后就能和父亲和母亲在一起了。可万万没想到，穿过层层迷雾，“扑通，扑通”两声巨响，我们掉进了深渊里，摔得头晕耳鸣。

　　渊深莫测，风冷水寒，我清醒后，端正身子，四处游弋，泣不成声，直到找寻到小月才稍微平缓过来。

　　之后，我们慢慢养伤，四处寻找食物，每日提心吊胆，惴惴不安，好不容意度过了漫长难熬的六年。六年啊，渡日如年的六年。

　　前不久我们穿过渊底的暗流，迷迷糊糊就来到了海螺峡。

　　说完，小庄和小月已经泣不成声了，眼泪一串一串掉在缸里，像是星河里的一串串星宿。

　　我把头伸进水里，轻轻地碰了碰他们的额头，然后收回来安慰道：“别难过了，会好的，我们害怕无尽的黑夜，可黑夜的尽头总会是明天，就像深渊的尽头就是海螺峡一样，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嗯嗯嗯，谢谢，恩人，谢谢。”

　　小庄和小月不停地感激我，反而让我更难过。

　　“你们怎么那么傻就上了我老爸的钩呢？”我问道。

　　“我们太饿了，我们鱼人小孩都喜欢吃水果和五谷。那天见到那么大一团粮食，巴不得一口吞下去，于是我先让给了小月，谁知道，那是一个圈套呢，我看见小月被无形的东西拽出水面，想着再找一块同样的诱饵，一定能找到小月，所以我就跟着来了，”小庄说。

　　多么感人的兄妹情啊！多么勇敢的汉子啊！比起我们来，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们想不想回去呢？”我想，做人总不能太自私了，小庄和小月长居于此，虽寝食无忧，却未必快乐。何况海螺峡如此神仙境地，也不失为自由乐园。

　　“哪里？”小月诧异地问道，小庄也几乎同时同样发出了疑问。

　　“海螺峡。”

　　“海螺峡？不想，”小庄很果断。　　

　　“不想，海螺峡不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家在鱼人堡，那里有我们的族人，有我们熟悉的一切味道，”紧接着哥哥小庄的话，小月目光坚毅，声音干脆，紧接着话音一转，灰心丧气道，“不过，我们找不到回去的路。”

　　“好吧，你们要是想回海螺峡，我就送你们回去，不想回，那就留在这儿，我来照顾你们，你们想吃什么，需要什么都可以给我说。”

　　老妈一直都说我老爸的故事都是他瞎编的，不能相信。可是现在，就在我面前，有两条活生生的锦鲤，他们不是一般的鱼，而是鱼人的小孩子。他们历经艰辛，逢凶化吉，今日居然从老爸的故事里来到我的身边。

　    他们自由自在地在水里游来游去，金色的鳞甲会变成橙色的鳞甲，然后变成黄色，绿色，青色，蓝色，最后变成紫色。

　　他们的紫色鳞甲会渐渐地脱落，露出白皙的皮肤；鳍也会脱落，长出人的四肢。

　　变色七年，成人型一年，整个过程，足足需要八年的时间。

　　惊喜的夜，忧伤的夜，难眠的夜。黑夜如铁，幽暗而深邃，像恶魔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