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19

不知何时起，云隐山薄雾弥漫，轻透得像一层雪白的纱，将一切景物都浮起来，仿佛一个悠悠的梦。

此时鸦默雀静，唯有一缕蝉鸣声时不时响起来，却不似日间那般聒噪，而是显得这寂寂的夜色越发静谧。晚风习习，拂面而过。一切都是安宁的、祥和的，可心不睡，人何以安？

“对了，问你一件事。单...师兄送给芩婆婆的葡萄花乌纹银香囊是怎么得来的？”南婧曦长长的睫毛如寒鸦的飞翅，在眼下染就两片晦暗的青色阴影，盖住了眼底暗流。

“师兄说他是高价买来的，其他并不知晓。”李相夷面容如雪清绝，不蒂明月，犹玉温润，不掩雅致，眉目飞扬间是独属于他的张扬青春，忽而缓缓靠近了些许，音色温润像极了身边过往那旖旎的风，“怎么了，你也很喜欢。”

“喜欢，好看的金灿灿亮闪闪的东西谁不喜欢。只不过喜欢并不一定要拥有，我自己也可以做。”南婧曦从来不掩饰自己的财迷属性，轻笑如珠，深深凝睇于他，

“你喜欢什么样的，把试样告诉我，你下次回来我送你。”

“干嘛一定要回来，你就不能托人送到我手上吗？”亲人送自己礼物，李相夷自然不会拒绝，充满期待，光他这两天在云隐山南婧曦每拿出一样就能让他惊艳许久。

南婧曦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自傲的李相夷，

“拜托，我不是大款也不是一夜暴富，托人带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你，运费很贵的，要是在加上人情，很难还的。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个世界最难还的就是人情。”

本以为南婧曦会答应的李相夷梗住了，刚升起的感动一下子如冰雹突至狠狠砸了他个透心凉。

论一句话打翻对李相夷对南婧曦所有的好印象，她做到了。

李相夷自闭到不想说话了，他发现了，这姑娘发火起来，不止他师父招架不住，他也难挡一面，怪不得江湖之上流传一句话，落单的小孩子惹不得，女人更惹不得。

李相夷摸了摸鼻子，选择退避三舍，不再犯贱，可谁知南婧曦一首诗又让他破防。

“美眷如花不经年，浓雾凝香岂连连。

一夜清诗芙蓉死，我持君魂做谪仙。

天上玉京三千里，其中有客能飞剑。

青鸾白鹭扶摇上，鲲鹏凌空沧海浅。

剑客载酒惊风雨，步下鸾凤踏九渊。

蹈足飞袖身如电，共醉金荷万里泉。

我舞云巅一轮月，我怒苍涛一曲琴。

我叹天外一声嗟，我笑平生不许人。

我自沧崖见人间，人间却见花如雪。

春水沾衣流泉碧，红玉温香懒思弦。

此曲玄玄不可闻，此梦微微不曾现。

梦中有幸逢佳人，盈盈脉脉复浅浅。

婉约眉山白从容，依稀妆镜在花前。

轻昙空老镜中花，凌波去向水中月。

君未曾死我未生，君未曾生我未死。

前世无端思多情，终了茫茫两不见。

孤鸿远望荒城外，梦醒何处是归年。

我是人间天涯客，一剑疾转三万里。”

正在喝果饮子冰镇一下冒火的心情，这首诗突然袭击了他，过度的惊诧让他干脆上手捂住了南婧曦的嘴。

“别念了！”

南婧曦抬手徐点了一下李相夷的胳膊，麻痛感瞬间来袭令他双手僵硬失去了力道，这也让南婧曦成功脱离他的桎梏。

“手脏死了！”南婧曦擦了擦嘴，嫌弃溢于言表，“刚你上过厕所了，都不知道洗没洗手。”

李相夷快被刚下喉咙的果饮子给噎死，这是该讨论的话题吗，问题中心都偏了吧？

“你怎知道我这首诗的？”李相夷不认为已经这首诗有什么不对，只是他还未到弱冠之年上青楼这件事被师父师娘知道了肯定一顿人身教育。

“李相夷曾在扬州袖月楼和花魁下棋，连输三十六局，用胭脂写下的三十六句诗，劫世累姻缘歌，江湖上都传遍了，下山的时候宝青坊都在宣传这首诗，我不想知道都难。”

说实话，李相夷文采斐然，要不是入了武道，恐怕也是一代大家啊。要知道，古往今来，上青楼的风流人物皆是不俗，榜上有名，诗词传世。

不过南婧曦有点担心李相夷的人身安全，这安保不够强啊，隐私泄露的比他的剑还要快。要不是他们云隐山有阵法，估计李相夷小时候床上画地图也能被搜罗出来，这名人一言一行备受关注，古代的狗仔也不能小觑啊。

“那师父师娘知道吗？”李相夷窘迫着脸看了一眼芩婆和漆木山的房间，被最小最单纯的小师妹知道自己上青楼这件事他尴尬的恨不得手脚并用再抠出一个云隐山来。

“要不...我帮你问问。”南婧曦用最清澈的眼神问着最扎心的问题，脸上却明晃晃的写满了幸灾乐祸。

“那倒不用。”李相夷连忙制止，他真的会谢。

“不过你这诗我觉得真不错。”南婧曦面露赞色，让李相夷颇为自豪，自己的笔墨也是希望得到别人的肯定和欣赏的。

“临别在即，我也送你一首诗吧？”南婧曦只觉得今日月色与夜色留了一点缺憾，好似也是在为这个阳光开朗大男孩而感到担忧。

李相夷从没听过南婧曦文化方面造诣有多高，没出口打击她，其实也是不抱希望。

稍作酝酿，南婧曦起势开口，

“入花渐迷眼，

我信上孤楼。

夷世红绸剑，

门内几人堪。

睡莲清几许，

我自同归去。

夷道看风雪，

神参好空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