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19

当烟雨浸润三街九巷，入了古村呈坎，平仄高低小镇的红与黑，甘愿做底为素胚

轻轻一笔，勾勒出晒秋的明媚。矗立在苍穹之上的不周山，用重峦中的清流飞瀑说浪漫。当呈坎的明媚，遇上碧山泉水源地的甘甜滋味，美在小镇，醉在清水。

执一缕柔云画清水，描一描楼坊几千。轻灵又柔美的烟雨轻伴着日渐晚，恬静却繁华的灯火目送着云飘然。坐小楼看倦鸟还，挽夜风赏星渐淡。

月光皎皎，流水潺潺，欣然而往，陶然忘返。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清水镇祭祀礼，神、人、妖聚会在清水广场，那苍绿披帛的青山在星亮骤起的灯火中将祝福送入夜空，那圣人庙香火鼎盛，来往者皆行礼跪拜，口中呢喃不停。

没当这个时候，都是南婧曦不轻松的时候，回春堂的厅堂里摆放着巨大青色琉璃瓶，瓶中莹莹光芒凝聚，丝丝缕缕的愿力从四面八方飞疾而来。细听之下，那是万千信徒求信还愿之语。

相柳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南婧曦有气无力的耷拉在桌子上，毫无焦距的盯着那光点越来越多的琉璃瓶。

“呵，名满大荒的南溪圣人也有消极的一天？”白衣若风的相柳踩着院中月华信步而来，透过熙攘的婆娑花叶折射出他修长的光影。微风袭过，花树起舞，他静静立于斑驳之中，眉目硬挺，神色清冷，远远瞧着，那抹白是比霜华还要精绝几分，是落在人间最纯净的一捧雪。

南婧曦撑死脑袋，似乎连看琉璃瓶的勇气都没有，“一年到头来最忙的一天，清水镇就算了，大荒但凡来求者数不胜数，他们的许愿狗听了都得摇头。”

“活该！”相柳幸灾乐祸的嘲笑，他的好心情虽迟但到，没有什么能看到无往不利的南婧曦颓废如斯要来的痛快。

事实证明，能者多劳累成狗，悠闲摸鱼保长生。

南婧曦懒洋洋的不想说话，琉璃瓶里的许愿声音将她包围在了马蜂窝里面，嗡嗡乱叫。

“信徒高起声，有土房一座，良田三亩，惟愿今年能娶得娇妻，特上贡品若干，望圣人解我心忧，他日若能得成，定加倍还愿。”

“南溪圣人，我家的老母猪今年不配合配种，各种品种的猪它总看不上，求您今年帮我选一个合它品味的，争取多下几窝小猪崽。”

“南溪圣人，信女嫁于夫君十年之久，上顾二老，下护小叔，然夫君钟爱美妾，不喜小女子端庄守旧。后庭幽怨顾影自怜，悲欢离合不由自己，实难情心难抑，与小叔做下错事，只求腹中乃子平安，信女愿夫君此生不举，守得正室之名。”

“南溪圣人，小人王德发，今年三十有六，家中荫实，双亲健在，美人成群，奈何家产后继无人，特请圣人显灵，赐我灵童，续我王家香火。”

......

相柳随便听听都不免有些头大，却不妨碍他继续刺南婧曦，“南溪圣人的信徒愿望还真是天南海北，地广辽阔啊。我看一个人就能包揽整个大荒的生意。”

还有些愿望相柳都难得一闻，更别说掺杂的地方方言，绕是他博闻强记，也不明其意。

南婧曦斜眼笑道，“你就可劲的嘲笑吧，反正他们的许愿我是真的爱莫能助。”

反正她是把这些许愿当做八卦来听的，什么新奇隐私层出不穷，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甚至南婧曦觉得自己的生活太过清汤寡水了，她还在波浪微起的时候，那些许愿人已经海浪滔天了。

她发现自己日子过得太安逸了，在清水镇偏安一隅，仿佛与外面的世界脱轨，这让她徒然生出一种落后的感觉。

想到这南婧曦甚至还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让黑小邪给她建庙立祠了。实在太低估了黑小邪传销头子的宣传力度，这才仅仅两百年，许愿人数已经达到几十亿人，每天的愿力和信仰力输送彻底赢麻了。

她庆幸这不是三皇五帝时代，要是她信仰力超过了被天道亲准的圣人，少不得会被算计。

人族许愿为三餐四季，神族和妖族凑热闹就有点过分了。听着琉璃瓶里越来越离谱的许愿，南婧曦干脆直接关闭了琉璃瓶的传声，任许愿人碎碎念不止，她也要清净一下耳朵了。

相柳丝毫不掩饰自己笑意，刚才那些人的许愿他也听了一些，匪夷所思，天马行空，见惯了大荒谷欠壑难填的百态，偶尔接地气的烟火也能让他心生平静。

“祭祀礼的最后还得你去出场，我很期待！”相柳坦然坐在南婧曦对面，桌上摆放着两份茶点，是他最爱吃的麻薯，还有一份竹筒奶茶。

谁能想到傲娇又强势的相柳，除了喜欢把毒药当补药吃，还最爱软软糯糯的麻薯甜点。

“你不就想看我出丑吗？”南婧曦笑意粲然地看过去，凤眼中眸光清润，微微苛责的质问倒也无关痛痒。

“清水镇建镇之日，是你一人撑起的万家灯火，辰荣军无忧的背后，亦是离不开人心齐聚，这些都是因为你。”

时隔多年，相柳仍然记得第二次见到南婧曦的样子，她穿着一袭淡粉色的轻纱古衣，脚踏青石小溪，宛如童话中的仙女一般。她的微笑灿烂而灵动，眼神中透露出纯真与快乐。在清澈的水中戏水嬉戏的画面，看到了最原始的天真与单纯，在她身上找到小时候的自己，那一刻韶华停歇，时光驻足，浮生若梦。

“第一次听你这么郑重赞美一个人，真让我有点受宠若惊！”南婧曦冲着他粲然一笑，眉眼弯弯，梨涡尽现，潋滟流光的眸中仿佛有一片璀璨斑斓的星海，亮晶晶的光芒晃得他心神荡漾。

心绪被感染，相柳眼前也被这岁月静好的时光涂抹上暖意的柔光，一双桃花眼眼微微低垂，倒不像之前那般清寒或满是争锋，或满含阴郁。那眼睛静的得好像万紫千红的烟火盛放之后，只余下的，空寂星夜。

“去吧，我会在这里等你回家！”相柳不自觉的脱口而出，家这个词汇对他来说是奢侈而遥远的，从来没有被人真正认可的他在大荒只剩下凶名，披上的神秘色彩也难掩他暴戾的本性，神族痛恨，妖族厌弃，在一次次的选择中被命运的海浪冲回原地，永远看不到希望。

南婧曦是他生命里的一道光，温暖了他惨淡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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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月华撒下的金辉在那不周山天柱下的月牙泉时，只属于清水镇的盛世一刻终于来临。

竹筒轻摇荡起的叮咚流水，沉香案上没来得及燃尽的熏香，是散落在月色里的百转千回，留一身琥珀月光，寂静为怀。

相柳侧眸，清浅的目光落在那空无一人的木凳之上，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世间有些东西，就是要用消失，才能凸显它的存在，腐朽神奇只在点化之间。

“静水流深，沧笙踏歌，坠欢莫拾，酒痕在衣。黄粱一梦，倾厦而醒。”相柳遥望天际，世人都爱星河璀璨，唯我独爱你，你是我藏在云层里的月亮，也是我穷其一生要寻找的宝藏，亦是我畏惧的柔软。

月华如水，倾泻而下，璨夜凝霜的身影在月色中若隐若现。纤云悠悠，长裙拂过，仙气环绕，她踏着轻云而来，身姿婀娜，如梦如幻，步步生莲，华光涟漪，神女垂眸，风起莲曳，渺渺升仙，人落人间，神归神坛。

上古既无，世所未见，瑰姿玮态，不可胜赞。其始来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须臾之间，美貌横生：晔兮如华，温乎如莹。五色并驰，不可殚形。详而视之，夺人目精。其盛饰也，则罗纨绮绩盛文章，极服妙采照万方。振绣衣，被袿裳，秾不短，纤不长，步裔裔兮曜殿堂，忽兮改容，婉若游龙乘云翔。

星辰之力汇聚，璀璨星珠的身影显现，她似天外降世，身披星辰之袍，光芒四射。

“哇，镇长好帅啊！”还修行圆满的狸猫幼崽子立在父亲的肩膀上，圆溜溜的眼睛里盛满了凌空而立的身影，神情孺慕，仰着头享受着星辉凝露的滋润。

狸猫父亲啪的打断了儿子的话，“叫什么镇长，叫圣人！”

如此空前盛况，一句镇长平白拉低了档次，就像天星坠落成为失去光辉的陨铁，高悬苍穹的明月吃坏了肚子拉了一泡稀，实在太煞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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