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那片海36

还是肖春生和叶芳看不下去了，才上去纷纷搭把手把叶国华安顿好，整个过程贺红玲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冷眼旁观，看向叶国华的眼神冰冷刺骨，仿佛没有人气的木偶。

叶芳和佟晓梅去做贺红玲的工作，肖春生和小六子他们负责跟叶国华沟通，南婧曦也在一旁偶尔插几句不痛不痒的安慰，更多的是作壁上观。这个人来人往的地方，尤其还是在自己最想压一头的发小面前如此难堪。叶国华整个人好似在数九寒冬里，一片苍白无依的雪花，飘荡于猎猎冷风之中最后碾落成泥沾染尘埃，在朝阳用温暖普照大地时，可怜自卑的他便要融化得再无影踪。明明他穿着厚实的衣服，此刻竟觉得寒冷是如此不近人情，反而有落井下石的冷漠，他不用抬头就能察觉到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是多么刺眼。来自从小最亲最好的兄弟朋友的赤裸裸的鄙夷，宛如长针般锥心刺骨。剧痛抵达肺腑，迫使叶国华涨红了整张面皮，越来越怒不可遏。

“春生，你来了，对不起，让你看到了我如此不堪的一面。”叶国华近乎把头快埋进了地里，双手紧紧捏着裤腿，哽咽的哭泣着，“我这双腿，没了！我不小心踩到了地雷，那个时候我真的愣住了，我不敢相信...我慌的很。明明训教好好的，可没想到自己真的会在最后碰到危险。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要是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叶国华这近乎渴求的话让正沉浸在刚才那场闹剧中的人没有察觉到什么，可一直在旁边的南婧曦却体会到了叶国华这潜藏在暗语里深深的恶意。

所以，不等叶国华继续卖惨，南婧曦就先声夺人，“肖春生在你身边能干什么，帮你踩地雷让你离开，还是应该让他来承受你现在的痛？叶国华，你心中不甘我可以理解，但请你别把肖春生当给你挡雷挨木仓子的。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有功的时候就一个劲往前冲不顾后果，等兴奋过头闯了祸才想起自己兄弟。叶国华，是不是只有能被你拿来当垫脚石的才是兄弟，稍微比你过得比你好一点你就嫉妒，在他过得不好的时候你像逗猫逗狗似的给点不痛不痒的安慰就是兄弟情深了？如果是这样，叶国华，做你兄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不，不是这样的。”很明显，被戳中了心思的叶国华心虚了，但他心虚的表情很快变成了恼羞成怒，“我和肖春生说话，跟你有什么关系？就是你的出现，让我和春生生分了。也是你当初提议要给我们特训，说是可以提前做准备。结果呢，你藏着掖着，把最好的最合适的留给春生，不就是看不起我们嘛。还有宏军，没想到你也是这么一个会算计的人，居然离间春生和宏军的感情。”

尤觉不可恨，叶国华心理早就扭曲，逮着南婧曦祸水东引，

“小六子，向东，你们看得清楚，她就是个自私的人，先我们一步进了军营，如今高官厚禄，名利加身，我们这些人混了个什么出来，不过一副残疾而已。要是她当初多教我们一点保命的东西，我恐怕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

叶国华叽里咕噜一大堆，几乎把所有人都拉下水问候了一遍，刚开始肖春生不计较，后来越听越离谱，周围看戏的大妈大爷也觉得没意思，挥挥手自发离开，他们没这功夫听一个神经病在那里攀咬，还不如回去烤火烤地瓜吃。

叶国华气急败坏说了一大堆，南婧曦在一旁磕着瓜子，悠闲的很，脸上甚至没有一点愠怒，这让叶国华有一瞬间的心堵。叶国华在傻也看出来了，南婧曦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这种不放在眼里的忽视比千言万语的羞辱更来的猛烈，这无疑令他好不容易发泄出来的精神又在度面临崩溃的界点。

“说啊，怎么不说了，我看你是身残志坚嘛，嗓门这么大，跟你的火气有的一拼。”南婧曦笑了笑，嗑瓜子磕的更起劲了，仿佛刚才叶国华骂的人并不是她，所说的一切都和她没关系。

南婧曦忽然想起肖春生拜托自己打听叶国华的消息时听到的一件事，“叶国华，你自己为什么踩上地雷你心知肚明。平时训练欠火候，怨谁啊？我跟肖春生关系好，他算得上是我的亲人，十根手指有长短，我偏心他怎么了，再说人这种生物本就存在偏心一说。你和我非亲非故，还在背后跟伪君子一样恶语中伤我的时候，就没想过我对你的帮助？”

“你不是在新兵连大放光彩嘛，用的还是我教给你的东西，你拿着我的成果沾沾自喜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我有一条你会因为你的夜郎自大而付出代价？如今代价就是有点大，毁了你的人生罢了。”

这可不是她危言耸听，叶国华不仅因为背靠大树，在新兵连的时候也被人用家世针对过。不服输的他当即要展示一番，压的这些人心服口服。新兵训练对于早就有过基础的叶国华纯粹是小儿科，后面的高强度训练也让众人见识到他这个大院子弟兵的厉害，凭着武力值一度成为所有新兵仰望的存在。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叶国华就飘了，在分配到精兵班成为班长那一刻，他就更加控制不住立功心切。也就是因为这股不安分的因子在脑海中作祟，他才冒险跟着两个队友前去找到敌方高地坐标。任务完成在即，可在回程的路上却发生意外，他踩到了地雷。为了不延误战机，和叶国华一起的两个战友只能先行离开把情报送出去，其中一个还负了伤，留下来只会是死路一条。

为顾全大局，叶国华也一再催促战友离开，他则独自面临被地雷炸的粉身碎骨的危险。拆地雷是他们训练的必备课程，叶国华在这方面成绩不错，可今日他却因为心中的恐惧和失落失了手，在地雷拆解到一半的时候他心里那道防线不知怎的就崩溃了，就算叶国华反应再快，被拆的地雷威力也下降了不少，他却要面临着截肢的风险。

“还有，你踩地雷，是你自己好大喜功忽视了潜藏的危险，高地坐标你没拿到手不是你很伤心，痛失了一个可以升职的机会，反而没了双腿。”

“我记得叶芳跟我说过你喜欢贺红玲，如今你们相看两生厌，还真是让我叹为观止。我其实很好奇，像贺红玲这样高傲的人，怎么会心甘情愿嫁给你？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南婧曦看向贺红玲，对方一脸愤世嫉俗的模样还真让她感觉自己猜中可什么。

不得不说，南婧曦推测的方向是正确的。贺红玲之所以嫁给叶国华，就是因为之前贺母生病住院需要做手术才能转危为安，一大笔手术费对他们来说就是天文数字，走投无路之下，贺红玲只能向叶国华借钱。叶国华对贺红玲是真的喜欢，不仅托关系替贺红玲找专家，还借了两万块钱给她母亲做手术。

贺红玲本以为叶国华是可以被她拿捏的棋子，一边若即若离勾着他，给叶国华一种她其实对他也有好感的假象。另一边又想实现自己的梦想，在军队大放光彩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其中还包括曾经向他示好的其他男人。

只是这一切在叶国华战场受伤残废退伍后都发生了巨大改变，叶国华接受不了残缺的自己，在心理扭曲变坏的同时，也逐渐向变态靠拢。他挟恩图报，以还钱唯由迫使贺红玲嫁给了他。这场婚礼叶家没有办，只是一家人做在一起吃了个饭就过了面儿。

婚后叶国华一改之前温吞的模样，脾气暴躁，动手也是家常便饭，一开始贺红玲因为愧疚没有和他计较，后来干脆狠心把叶国华一个人扔一边，等他发泄够了没力气了在找阿姨来收拾，作为精致且利己主义的她自己是绝对不会动手的。

后来叶国华想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动手打她，好歹也是在军队里待过的，身手也还行，便也是能躲就躲，不能躲就还回去，自认为好脾气的贺红玲也不打算惯着叶国华了。

所以叶家一天到晚都是鸡飞狗跳的，更不用说曾经贺红玲对肖春生还有过想法，更让叶国华总觉得头顶有些绿。

“不得不说，你们还挺配的。”南婧曦虽然在笑着，可讽刺的意味更足。

叶国华自私、懦弱、好色、怕死，这都不是错，是普通人的都会有的弱点，是可以理解和原谅的。但是叶国华恩将仇报、锱铢必较、小肚鸡肠、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却是致命的。

如今看来，叶国华和贺红玲一样，都是自私自利、又当又立的人，两人简直绝配，天生一对！

这样自私的两人，婚后势必矛盾重重，二人中间永远隔着一个肖春生，是横亘在心里的一根刺。除非肖春生过得不如他们，不然心里永远不得劲。

但贺红玲和叶国华两人，确实将自私自利发挥到了极致，而且两人都是又当又立。

这也是他们的报应，两个自私的人锁死，相互折磨，就不用去祸害别人了。

“不是去滑冰吗，我先去了！”南婧曦太不想看到这一对了，虽然知道发起这场聚会的还是叶国华，就真的有病。自己双腿残缺还缺心眼的找美好回忆来什刹海，这算哪门子美好，自虐还差不多。

反正她也是来看戏的，戏的确热闹，却也令人讨厌，她还是先去自己开心就好。

到最后这场聚会肯定是不欢而散的，不光是因为照顾叶国华，而是南婧曦从佟晓梅那里得知贺红玲的骚操作。

无外乎是那年与肖春生初见时的穿着，如今她又穿上了和肖春生在什刹海冰场初见时的那套衣服，戴上了她的小红帽，红围巾和红手套。

可能谁都没想到她还能这么作妖，面对大家投来的眼神，这姐还是脸不红，心不跳，没有一点尴尬的样子。

这贺红玲的名字应该改一改，干脆叫鹤顶红算了，已经结婚了还穿纯元故衣企图能得到肖春生的一点关注，是有点柔则属性在身上的。

从那以后，南婧曦就再也没见到过贺红玲和叶国华，也没找叶芳问过，横竖见面只会徒增烦恼，况且双方未必想见面。

南婧曦在30岁的时候，那时的肖春生也已经事业有成，经过商海沉浮洗礼，曾经凌厉张扬的男人已经褪去青涩，积淀了一身内敛深沉的气势。时隔多年的他仍旧孑然一身，在南婧曦站在华国最高荣誉的讲台上时，肖春生鼓起勇气再次向她求婚，再经历失去后，肖春生卑微的渴求着曾经触摸不到的光。

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这句话南婧曦认真想过的。她对爱情早已褪去了激情，肖春生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现在的他没有以前盲目的自信，还算是拿的出手的。

更重要的是，现在家里催婚，一年四季相亲不断，她也不堪其扰，哪怕她如今对肖春生没有爱意，只要这个男人还是个恋爱脑，她以后就不会有委屈。

思来想去，还是答应了。

南婧曦在军队挂了文职，本来她想申请专业的，可是她的能力令军方实在舍不得放弃，看似做着文职工作，但还是会专门制定一些训练方案，提高水兵作战水平，目前已经推广到各大军区，结合研究院南时教授的新式武器，国防力量大大增强。

更多时候，南婧曦用戒子里的金山投了不少生物研究，用于制药和研究医疗器械。随着全民奔小康，生活水平大大提高，又实现了道路村村通，越来越多的人走出了大山进入到南婧曦投资的学校，和优等生签订协议，除了奖学金和出国留学，必须回国进入了制药公司或者科研医疗工作室。

一批又一批的新鲜血液注入，为她的南春生物科技添砖加瓦，再创辉煌。

说到南春生物科技，还是肖春生起的名字。南婧曦理解的很简单，本以为这两个字取的是她和肖春生名字的其中一个字，也是他们结合的象征。

谁知肖春生却摇摇头说到，“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这句话形容女子爱慕男子生死相随，可我觉得这首诗反过来形容我也是一万个的，这辈子，我愿与你相思到老。”

“肉麻！”虽然听多了肖春生甜腻又直白的爱慕，南婧曦心里总会觉得甜丝丝的。

婚后一年，南婧曦为肖春生生下一子，肖春生为儿子起名肖战，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南婧曦表情都失控了，险些五官都乱飞了，“你怎么想到起这么个名字？”

肖战，这肖春生还真会起，南婧曦想着让他换一个。

“为我们美好未来战斗不息，这句话就是对他的激励，不行吗？”肖春生抱着新鲜出炉的儿子高兴的合不拢嘴，也就没看到南婧曦抽搐不停的嘴角。

看肖春生如此执着的样子，南婧曦干脆躺平了，就这个名字了，随你吧，你喜欢就好。

2002年，非典爆发，全国抗疫，进入到前所未有的危机中，连国外都束手无策的病毒无疑令所有人人心惶惶。

就在非典爆发之后，南春生物科技研究出疫苗，令谈之色变刚开始猖狂的病毒就此

湮灭。

此后，南春生物和南春科研所为华国的医疗添上不少助力，一改华国医疗积弱之态，其国际影响力如一场飓风刮过。

在911事件中，漂亮国拉开了反恐战争的序幕。在世界警察充当正义使者暴力毁灭他人时，华国则在不声不响间发展国民经济，提高军力，在全世界都在关注漂亮国和阿富汗的时候，华国以强势和高调的姿态把科技狠活给整明白了，更多的高科技产品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如此奔腾而热闹的年代，在如今已很难想象。我们已成一个个原子态个体，穿行在人海中，确很难找到同道。习惯于孤独后，人就会将孤独视为常态，视为正常，似乎从没有一个时代，我们曾像兄弟姐妹一样欢聚，曾把理想看得比现实利益更重要。

谁也不知道未来将会是如何，但逝去不等于死去，总该有记忆留下来，总要让后来者知道，那个也曾闪着理想主义光辉的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