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那片海28

一轮明月高挂夜空，偶尔有参差的灰白云朵从旁掠过，圆月时而被闲云掩映，时而完全露出，大地上忽明忽暗，云影重重，犹如覆霜盖雪。

不远处的幢幢树影，在夜色里随风摇曳，偶尔被夜风吹得散开，露出深邃的苍穹，墙根处，丛生着几簇贴地的野 草，草根间遥遥传来夜虫的鸣叫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找我有事？”被月光沐浴一身光华的南婧曦面无表情的看着肖春生，语气平淡，“还有几分钟就是休息时间，长话短说。”

肖春生微微平缓了呼吸，清隽的面容因为焦急奔袭渗出的汗水在月华下有种难掩的哀愁，眼眸间鸦羽墨染般的长睫挂上了清凌凌的湿漉，显得楚楚可怜，如被精心雕琢的玉器即将破碎，有种凌虐的美感。

“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肖春生很受伤，他很害怕南婧曦这样与他淡如水的相处。

“你想问什么？哪方面？”南婧曦疑惑的眼神看向肖春生，还透着无奈，“或者你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作为军人，不会对自己的战友撒谎，更不会敷衍你，前提是你得告诉我你到底听说了什么？”

“新兵训练结束后我们就要换排长了对吗？”肖春生抿了抿唇，素来冷静的他就快要崩溃了。可面对南婧曦，他还是一贯常有的温和。

南婧曦点点头，“没错！”

“那我呢？”肖春生语气开始有了变化，甚至带着控诉的意味。好似心里受了伤，仅仅三个字在最后一个尾音上居然被南婧曦发现了一丝颤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看起来十分脆弱，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就能摧毁他的意志。

南婧曦眼神终于有了波澜，看肖春生的表情可谓一波三折。

这孩子受什么刺激了？怎么问这么傻缺的问题？他难道也想和余声他们一起离开？还有，他这眼神怎么跟看负心女似的，她应该算不上欺骗肖春生的感情吧？他们也没有互相表白，更没有交往，顶多是同行的朋友而已，这也是在一年多以前。

“你还是新兵，自然要继续留下来？精兵班有你的名字，虽然是和段磊并列第一，可接下来的魔鬼训练也不轻松。”南婧曦一板一眼的回答没能止住肖春生喷薄的怒火，反而像触及到了他某个神经点刺激到他，“这些我知道，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又故技重施，和一年前一样一声不吭就离开？”

南婧曦瞪大了眼睛，肖春生怎么知道她要休假？

而南婧曦的反应在肖春生看来就是事实真相，于是，积攒多年的火气如火山一般全部喷发而出，

“你说你给我写信，我信了，一年一封，不过寻常朋友间的问候。寥寥几笔带过，我对你的一切一无所知。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欺负，有没有吃饱穿暖，这些我都不知道。”

“除了几张简单的药方，最多就是护理方法和保养，对我爸你很上心。可对我，却连一个字都吝啬的很！”

肖春生越想越心酸，越说越委屈，情绪越发不受控制，

“我爸已经好了，他一直问我你去了哪儿。我说你在云南，知道我一直想当兵，就联系老部下老上司卖人情替我找路子，就是为了能再次和你并肩作战。”

“我幻想过无数次和你见面时的样子，我在无数个夜里暗自练习着，就想把心里的话一一告诉你。可我没想到，我们的见面居然回事这样尴尬结束。”

泪水从微红的眼眶滑落在男人俊美的脸庞，最后缓缓停顿在精致的下颌线刹之间，犹如拱桥般细腻，有一种深情的感觉。

肖春生静静的看着女子无动于衷，被她的冷漠击溃在心间，体内每一寸肌肉都在抽搐、颤抖，简直痛不欲生。仿佛有人握着把刀在狠狠的捅着，刺着，刮着，搅动着内脏知道乱七八糟，任由鲜血肆意横流。

“你说穿军装的人最好看，我说有一天我一定会穿上绿军装给你看个够，可真当我穿上后，你却不想看了。”肖春生深吸了一口气，依赖于骨子里残存倔强，将那把刺痛心口的刀狠狠拔了出来，“如今，我才知道，你不是不想看，是不在乎了！”

“南婧曦，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你。可你就仗着我喜欢你欺负我，我的排长给我加塞，变态的惩罚跟你学的有模有样。你每一次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都让我的心一点一点碎裂成千疮百孔。”

语调悲哀如今日冷霜微凉，在这热血沸腾和激情碰撞的军营里，仿佛在笑话他曾经的痴心妄想，一腔真心不过是他的自欺欺人，梦想之地变成了独属于他的屠宰场，将他拨皮拆骨。

南婧曦仔细听着肖春生每一句话，他的表白有些震撼，不过也在南婧曦心里翻出了一点浪花。就是这近乎控告和诘问的语气说出来怪怪的，没有一点心意。

不过还有另外一件事需要她搞清楚，南婧曦赶忙制止肖春生长篇大论，反而开起了玩笑，

“肖春生，这次你居然没把你那群兄弟挂在嘴边上，有长进啊！”

肖春生呼吸微微凌乱，他或许也没想到南婧曦的关注点这么奇葩。

“你以前的时候，三句话不离你兄弟，兄弟来兄弟去，听的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那个时候我真想给你一拳头，你只有昏过去了，我耳根子才会清净。”

南婧曦实在看不下去他这幅哀大莫于心死的失意颓废，揉了揉眉心，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威胁的话，

“不过如今看来，军营的生活你很享受。看来，没了他们，你也不是不能继续转下去。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今天叽哩哇啦一大堆，到底哪根筋不对了？弄的我一头雾水，你这气汹汹的，我心里我窝火，所以你先给我好好解释一下。”

“你和余排他们一起走，为什么不告诉我，要不是我战友跟我聊起来，我恐怕真的会发疯。” 他好不容易跟在了她走过的路上，正踩着她留下的脚印一点一点补足自己的缺处。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心里想法，对方就要离开，他不想让这件事成为一辈子的意难平。

肖春生悲哀的语气，如丧考妣的模样，要是搁以前南婧曦早就心软了，可现在她却喜欢欣赏男人痛苦流泪求挽留时的卑微。之前的肖春生多讲义气多傲娇啊，什么都比不过兄弟，家里人都得让道，这种靠委屈自己丰富他们生活的人，南婧曦佩服，但不提倡学习。

不过很快，南婧曦从肖春生话里提取到了重点，“等等，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余声他们一起调离了？”

她都不知道肖春生怎么知道的？

“事到如今你还想瞒我吗？”肖春生大为伤心，对方的冷心冷情让他全身都快被冰天雪地里的寒气给摧毁干净，只留下这一身皮囊。

南婧曦抬手做了个等会儿的动作，“肖春生，你今天饭吃撑了把你脑子也给塞满了涨爆了是吧？我的确要离开一段时间，我是按照正常流程请假回四九城办事，顺便看看。你厉害，我都不知道你啥时候成我领导了，给我直接送走，怎么，嫉妒贤能？”

“你说什么？”肖春生也不哭了，眼神透着清澈的愚蠢，误以为是幻听的他神情都变得呆滞，流露出几分不可置信，随后紧盯着南婧曦，像是在求一个真实答案。

“你没听错，我要请假一段时间，本来是想回老家一段时间的，可你也知道我这云南老家应该住着别人。新分配的房子估计还没收拾，没人气，我又是个食人间烟火的，总不能不开火吧？思来想去，我决定回四九城看看，这个时候四九城金黄满地，定是风景优美。”

“真的？”肖春生问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起来，刚才眼中的晦暗好似不存在似的，若是忽略掉他眼球绵延的猩红的血丝的话，如果接收到负面消息，他好像真的会当场变脸。

“骗你干什么？”她好歹是四个兜的干部，这么点信誉都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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