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张启雯

　　1937年，日本人开始对华的全面进攻，张启雯离开了生活了三年整的美利坚，回到了长沙。那年，她离十八岁生日还有二十六天。她已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除了那色彩日益妖艳的凤凰纹身外，她还觉得自己最近总是心神不定……看样子，这一天终是要来了。

　　“哥，我回来了。”

　　长沙，张启雯终于是回到了这个自己熟悉的地方。

　　城东李家的烧饼最好吃，城南成家的玫瑰酥滋味最足，还有那长沙城里的鲫鱼汤就属望春楼的莫师傅做的最鲜美……

　　对于吃，张启雯是认真的。

　　可现在，她似乎无心再去把这长沙城逛一遍了，因为她身上的那个诡异的纹身。

　　父亲说，这是纹身是家族里最尊贵的女子才能拥有，“可为什么是我呢？”张启雯那是想不通，现在也还是不明白。

……

　　“以沫！以沫！你快走！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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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元！”张启雯猛的惊醒，睁眼，是张府欧式装潢的天花板，规规矩矩的正方形，淡金色的百合花纹。

　　她已记不得这是第几次梦到见那个人，每次她都想伸手把那人拉回来，可是…她办不到。

　　“对不起…启元，对不起……”她猛地从梦中惊醒，皱着眉头，伸手揉着发疼的太阳穴。

　“小姐，”烫金木门被人从外边轻声地打开，是她嫂子尹新月从娘家带来的丫头，小葵。

　　“小姐，佛爷和夫人在等您用餐。”小葵低垂着头，温驯的说道。

　　“你怕我？”张启雯穿着件宽松睡袍赤脚走到小葵面前，虽然这小丫头极力掩饰可那不安的表情依旧逃不开张启雯的眼。

　　“不……不……”

　　“那就好。”

　　张启雯实在不忍看这小丫头局促不安的模样，抱着胳膊踱到窗前。

　　“你先出去吧，替我告诉我哥和嫂子，我不吃早餐。”

　　“是。”小葵如避难一般的逃开。

　　她不用回头就能想象的到这小丫头如释重负的表情。

　　“难道我这么可怕吗？”张启雯嘟囔道。

　　自从回到张府后，张启雯每天都是等到张启山夫妇吃完早餐之后，才出来从客厅里顺个苹果桃子梨，边吃边去布防部。

　　她在美利坚上了三年陆军军官军校，半年前张启山来信说让她回长沙到布防部任职。她一拖再拖，终是拗不过张启山。于是，她回来了。

　　今天说来也怪，盘里只有苹果，她随手拿了一个。

　　说起苹果，八爷不是最爱吃吗？

　　“八爷……”张启雯眉毛一跳，“靠你了！”

　　“呦！这位军爷面容不凡，身姿…呃……过人！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相！军爷，不如让在下为您细细算上一卦！”

　　张启雯手里的苹果这时刚好啃完，她转头瞧着那个巧舌如簧的算命人，带着笑意。

　　“卦是不用算了，我只想算一点，”她笑意更深，“算，八爷还记不记得我。”

　　她走近算命人的小摊子，“三年了…你是不是已经把我这个小丫头给忘了呀，齐桓……”

　　她伸手摘下算命人的圆框眼镜，看着他略有些发红的眼，又笑了，“我变了很多吗？”

　　算命人有些狼狈地站起身来，这下子，张启雯只得仰起头来才能看着他的眼。

　　“你长高了。”张启雯捏着眼镜又给他戴回去，“怎么不说话？真的不记得我了？我会生气……”

　　齐桓

　　半月之后，长沙城有两件喜事，一件是齐八爷要娶张大佛爷的小妹为妻，另一件还和张大佛爷有关，张夫人，有喜了。

　　二月廿七，是齐桓和张启雯的大喜之日，长沙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聚齐了，一整天的喧闹过后，夜，来了。

　　“各位！”齐桓许是喝多了，满脸通红地跳上一张椅子，“大家能在百忙之中来喝我跟启雯的喜酒，我齐桓不胜感激！”

　　说完，他拿起身旁小厮手里的一整壶酒，对着壶嘴，喝了起来。

　　酒水溅到他的大红喜服上，至少在别人看来，他是很高兴的吧……

　　他喜欢张启雯，很喜欢很喜欢。

　　半月前，他又见到了那个消失了三年了张启雯，她说他长高了，还问他，是不是不记得她了。

　　忘了？

　　怎么会呢？

　　那时候，他只是死死盯着面前人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三年了，张启雯…启雯……你总算回来了啊……

　　他想和她说几句俏皮话，可到最后却只是张了口，连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他不知怎么回事，踉跄的从那张小凳子上站了起来，最后竟然一把抱住了她。

　　“八爷，你逾越了。”

　　她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双手还是轻轻地拥住他。

　　可两天后，

　　“八爷，有件事需要你帮我。”

　　“什么事？”

　　“娶我。”

　　“……为什么？”

　　“我想离开张府。”

　　“就只是因为这个？”

　　“对。你帮吗？”

　　他们见过后的第二天，张启雯就又来找他，他满心欢喜地端出一盘她以前最爱吃的玫瑰酥。刚想跟她解释昨天自己那不合礼法的所作所为。她的一席话却让他有些…有些憋闷……

　　她要我娶她，只是因为想离开张府，那么是不是换了其他任何人都可以呢？

　　她到底……到底心里有没有我……

　　齐桓很纠结，真的很纠结，他喜欢张启雯，真的很喜欢。

　　正是因为这份喜欢，他没理由说一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