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天赋加持,或许只是他的勤学苦练,也就七八个春秋,他就从当初那个文文弱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变成了现在武艺高强风度翩翩的青年。
当萧易言将那柄银剑架在他的颈旁傲气一笑时,苏自澈就知道,他没有教错人。
“前辈,我赢了。”
苏自澈爽朗一笑,提起了今早萧易言拿来的酒,倒了半盏:
“不错,你明日便不用来送酒了。你,出师了。”
“出师自是出师,酒的话就当我感谢前辈的。”萧易言作揖,挂着浅笑回答到,苏自澈听到后,又挂起嘴角:
“你这小子,倒是挺会说话。”
“那么前辈,我也该去上工了。”
还是同往常一样 他不紧不慢的在巷子里缓缓走着,只是今天的气氛,实属反常,原来这个时辰应当是热热闹闹,周围皆是叫卖的吆喝声。可是今天的气氛却日常冷清,车水马龙的大道上染上了瘆人的寂寞。
看着仅有的行人素衣出户,大的酒楼茶庄上都系这白绢,他便料到了。
果不其然,戏楼也没有开门,原来歌舞升平的戏楼也渲染上一层冷清。
“楼主,今日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戏楼也没有开场?”
“皇上驾崩了,正在服国丧。估计还需要一些时日吧,这段时间还是谨言慎行吧。但是太子请我们过去给先帝送行,准备准备吧,推不掉的。”
听到这回答,萧易言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但是难免还是有几分惊讶。但是这消息才传来不久,这楼主看起来就跟早就知道了一般,内心毫无波澜。
“过会的戏要用柄扇子,这儿的扇子都被用着,你自己去备一把吧。”
“这...会不会不合礼数?毕竟是皇室。”
“你且听我的就好,我自有分寸。”
听到眼前这人胸有成竹的回答,萧易言也不再说什么,但心中的忧虑还是放不下,这是他才真正细致注意到这楼主的面容,也过了不少年头,这楼主看起来就像被禁锢了一般,没有多一条皱纹。
这京城,也不少怪人呢。
他也只是藏在心里,始终没有说出来。
说起扇子,他翻寻了许久,也就那一柄。他不想拿来用,不止是怕不合礼数上头降罪,更是因为,那是她送的。
但是到如今也就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的将那折扇从雕花木盒中取出,婆娑了一下。这扇子做工也是不错,这么多年了,扇面上的纹路依旧清晰,还散着几分沉香。
只是这么多年没见了,她还好吗?
马蹄匆匆的践踏着初春乍暖还寒的泥地,凉意还是在的,毕竟前日的冷雨可是将这里侵蚀的不轻,有些尘灰还是惊魂未定,以淤泥的姿态见世。
马蹄不停踩踏着,声音轻重有序,不紧不慢,但却使人难免染上一种压抑之感。
他不太确定这次前去是否有风险,如今才发现,这楼主的古怪,究竟这次意欲何为,也无从知晓。
但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突然,车身先前一倾,便停了下了,坐在第一个轿子里的公公下了车,冲着护卫出示令牌:
“大人,这是京城最好的戏班子,来给圣上送行的。”
护卫瞥了一眼牌子,就放行了,公公陪着笑脸拘谨的上了车。
戏台子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虽然在皇城一隅,还是能听见隐隐约约的哭声。他胸口沉闷,果然,这种事情还是少参与的好。
一旁的画师给伶人们点着妆,他换好了戏服在长椅上摆弄这手中的扇子,那扇子上的纹路,似乎不同寻常。
透过熹微的阳光,似乎能看到什么东西若隐若现的。
他心中还是存着疑惑的,他还是好奇这戏楼楼主究竟是什么人,便时不时对他洒下点余光。
走来一位衣着得体的贵人,看举止,似乎是个朝廷官员,与玄歌交谈着,看样子似乎不是第一次见了。
而玄歌的仪态很是得体,虽然那官人一副冷峻的模样,但还是朝他作揖,轻轻一笑,毫无痕迹。以来以示礼节,又因为国丧不去让人误会。
这种心计,不像是一个生活在歌舞升平中的戏楼老板所拥有的。
不知是萧易言的表现过于明显,与玄歌攀谈的那位官人竟然向他投来目光,玄歌几分惊异,立即故作镇定,低头看向手中的折扇。
而这名官人竟然想他走来,他极度压抑着自己的紧张,额角已经涔出了一丝冷汗。
“你,是叫萧易言?那个才华横溢的青年?”
“才华横溢到不至于,前辈缪赞了。”
听到这里,萧易言心中已经生疑,这里是京都,他怎么会知道他,而且他本不张扬,如何让别人知晓的?
“好好的一腔才华,现在却当个戏子啊......”
眼前这人轻轻叹口气,眼神中带着几分无奈,又开口道:
“我也本是那惜才之人,早就闻名萧公子的才能,若是有朝一日阁下愿出仕为官,我定会鼎力相助。”
这官员看似十分有傲气,但却对一介戏子如此谦逊,这不得令萧易言一愣:
“敢问阁下是何许人也?”
“左丞相,苏徒忆。”
听到这句回答,萧易言心头一震,努力压下自己的诧异。没想到当朝丞相态度竟如此温和,甚至请他出仕,这怎么可能,他实在受宠若惊。想起来这苏徒忆有个弟弟叫苏自澈,与那开国重臣同名同姓,便心里有了几分答案。
但是这戏楼老板竟与这当朝丞相交好,也定不是什么等闲之辈。看来,还有很多秘密,没有揭开呢。
布置了差不多了,就已经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刻,佣人都点上了灯,挂着灯笼。烛光被布景映照的惨白,一反往日的温暖,多了几丝寒意。
伶人们陆陆续续的上场了,还没到他上场的时刻,他便坐在场下等待上场。有几个好奇的侍女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玄歌意识到了,便转过头去回应微笑,而萧易言却对此毫不理睬,继续捣鼓着手中的扇子。
“这次的戏子看起来比上次的好太多,不是说唱戏的功底,光面容就比之前高出不少。”
“那可不是,据说那个持扇的,才年方十九,但戏唱的确不错。”
“但是他这冷清的气质,怕是很败桃花吧。”
听见他们谈论的都是这些无关紧要的,萧易言便有些扫兴了,继续研究这手中扇子的玄机,不知为何,在她将这把扇子送给她时,他并没有注意到这扇子的不同,到了如今,他才觉得,这扇子定有什么奇特之处等着他去发现。
“萧易言,到你了!”
听见呼唤,他便合上手中的扇子,打理了一下戏服,上台去。这戏台上挂了有近白盏灯,但还是感觉不到热闹,凄清萦绕着这里。台上的伶人也是单薄的唱着,同琴瑟丝竹清冷的附和。
幽怨的戏词带着哽咽的唱腔久久回荡着,萧易言一边唱着,一边观察着这四方的王侯将相,他们的面容,他们的神情。
“停!”
听见这声令下,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一脸诧异的注视着这发布号令的人,二皇子。
“你这戏子的折扇上怎么是空的,是在敷衍还是在讥讽?”
萧易言正欲开口辩解,玄歌却站出来,挂着笑向这皇子说道:“这怎么会没有诗呢?二皇子殿下,眼见不一定为实啊。”
萧易言还在揣摩他这画中的含义时,玄歌便拿起那扇子,举起杯中的酒就欲倒下,萧易言还没有来得及夺过那扇子,酒就已经滴落了。
突然,那扇上竟然有墨色晕染开来,慢慢向四周延伸,台下一阵喧哗,就连萧易言自己也是惊讶到不能言语。
“皇子殿下,这本来是为大家别出心裁的准备,竟然您要提前看,我也无法违背了。”
萧易言轻轻锁起眉头,心中五味陈杂,他低声向他问道:“楼主,这诗是人提的?”
玄歌还是温柔的朝着他笑笑,打趣般的回答:
“这个问题,不应该去问送扇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