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

这一年的丙戍月、丙申日，农历九月初四，宜嫁娶。

婚礼场地就设置在德云红事馆的草坪上，这里前一天就清空包场，只等这一场前世约定的好姻缘。秋天是个好季节，天地乾坤力量均衡，正午时温度达到一天最高，却温暖而平和，自有一番力量积蓄。

时候一到，原本端坐在房里的栾真就在伴娘们的簇拥下走出房门，挽着父亲的手臂一步步走出去。露天的草坪上两排分列，满坑满谷的坐着十几排宾客。婚礼用花几乎都是花农早早养在温室里的绣球，紫色、粉色交映若朝霞绮丽，白花绿叶的千金子藤用以点缀，一派清雅馥郁。

婚礼主婚人是新郎郭麒麟的师父于谦，主持人是女方派来的高峰高老板，乐队是栾真老师特地请来的弦乐四重奏，在宁静、轻柔的《G弦上的咏叹调》中，栾云平带着女儿缓缓从廊下走来。

身着v领的白中藏金的长袖缎面婚纱，腰部收紧，但下摆略松且曳地一米有余，透过头纱隐约能看到新娘唇边浅浅笑意。花廊下的路并不长，不知是因裙摆长，还是有栾云平拽着，父女俩走的慢吞吞。郭麒麟在一旁等着焦灼极了，他心里总想着——走过这一点点的距离，从此以后就真的可以永不分离。两手垂在西服裤缝边上不住的揉搓，手心里一层层蔓延开的汗滴，在新娘踏上台阶的时候赶紧擦干抹净，分明把她从岳父手里接过来是脑海中演练、事前彩排多次的动作，却还是紧张，这下更不知该把手往哪儿摆。

耳边高老板适时插入几句对新娘的介绍和对她美丽的赞叹，那厢栾云平就带着闺女站定在郭麒麟面前，刻意拉长了、缓着走的这一小截儿路终究还是到了分别的时候。栾真感到父亲的手正从她手臂上一点点抽离，冰凉的缎子上最后一点温暖慢慢消散，头纱后的眼睛朦朦胧胧能瞧见自己的手被郑重的交给了另一个男人。温暖如故，她还听见爸爸刻意压低的声音——“好好照顾她。”

“您放心。”

“请我们英俊的新郎轻轻掀开我们美丽新娘的头纱。”


一直遮盖着视线的、长长的头纱终于被轻轻的掀开，栾真一直微微低着的头终于昂起，与之平视，再无他人。一颗颗圆润光亮的珍珠镶成冠坐落在她鬓发间，轻纱拢不住的长发倾泄在肩后，阳光下反射成栗色。小小的、白嫩的耳垂上也带着金线穿的珍珠，闪烁着柔和珠光的姑娘活像他们上次在圣三一教堂里观赏的圣母像。

然后是很老套却温暖的宣誓，大约就是为了证明双方爱情是否足以支撑一段至死不渝、贫贱不移的婚姻，两个人都是言简意赅的称是。双手紧紧握住彼此，连余光都没分一点给旁人，直到新郎新娘互换戒指的前，栾真都以为自己的婚礼只是温馨而简约的，正如彩排的那样。

她也确实是这么准备的，给郭麒麟买了样式经典的、做工考究的爱马仕，外头看一点纹路都没有，男士婚戒纵使是国际大牌也要么平平无奇、要么浮夸豪放，只是栾真在里头刻了字，是德语「Es muss sein？Es muss sein！」——出自贝多芬的一首四重奏，大约含义就是「非要如此不可？非要如此不可！」，若是此情此景——就可翻译成「非你不可」。

论隐晦的表达爱意，栾真自认为郭麒麟是不如她的，而且如果不是她告诉他，大约这人一辈子都难以知晓。轮到小郭老师，栾真很坦然的将手递出去——她一直以来都以为郭麒麟是要用当初求婚的那枚红宝石戒指，毕竟价值不菲，而且还是枚古董戒指，很够分量。小郭老师前一天从她这儿拿走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问了：“你真不要钻戒啊？”

等陶阳递来那个蓝色丝绒戒指盒的时候，栾真才觉得有些不对，她的戒指不是这个盒儿——竟然是一枚方形钻戒！不仅大，而且美，晶莹剔透，连玻璃都很难达到的美，大钻石的周围还嵌着三排碎钻，都是一样的美且净。枕形切割的主钻在阳光下闪烁光芒耀眼，栾真还在晃神儿，郭麒麟已经麻利地将钻戒戴上新娘左手第四指上。栾真那手指昨天还因为煎鱼留下一块烫伤，今天就完完全全被钻戒的光芒所掩盖，粉嫩的手不可思议的蜷了蜷，没有美甲的指头同钻石一样美且净。

惊讶之余就剩下高兴，感动。毕竟没有哪个女人不爱钻石，更没有哪个女人不爱惊喜，两者合一的时候忽然就无敌了。得，财大气粗的郭少爷一般不用什么典故隐晦的表达爱意，一般都用这种明晃晃的心意来说明一切。

“嘴上说着不要，可我不能让别人有的你没有，正好6克拉，是你的生月。”

拥吻新娘、抛了捧花之后客人们挪到室内吃喜宴，郭麒麟和栾真也分别更衣，等着一会儿敬酒。孙敏敏和许昕还抱着她的钻石戒指研究个不停，七嘴八舌地表达了女人对钻石所共有的激情。在好友一层一层的祝福声浪中，栾真换了轻便的小礼服和郭麒麟去敬酒。除了主桌敬酒喝的是她的女儿红外，其余客人喝的全是格鲁吉亚产的干红，除了这个郭麒麟同志倒也不被太太允许喝其他酒。

那晚筵席散尽，小两口随着双方父母长辈具是歇在了玫瑰园里。坐在红彤彤喜床上栾真还在盘算这一枚钻戒得花多少钱呢？浪漫的代价未免过于高昂，本来还天真的以为简单的婚礼能拒绝铺张浪费，没想到最不可控因素竟然是新郎？

郭麒麟洗完澡一边儿擦自己湿漉漉的顺毛，一边打量红彤彤的床上红彤彤的新娘，嘴角还是不受控的上扬，心里那叫一个美。对男人来说，还有什么乐趣能比得过老婆孩子热炕头？虽然暂时还没有孩子，但有老婆这件事儿就够让人高兴的了，把水珠儿都仔细擦干净后，裹着被子就赶紧上床，抱着老婆乐。

栾真早感受到郭麒麟炙热的眼光，平常能言善道的嘴此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明明两人都不是第一次亲密接触，心里却还是羞涩紧张，全没了平日的坦荡勇敢。郭麒麟一瞧她那张俏丽脸蛋儿上的红晕，就笑，笑声爽朗动人，栾真还从没见过他这样少年意气的模样，不自觉的倒也没那么羞涩，任由新婚丈夫牵着她的手摩挲。

终究那大钻戒的光太晃眼，思索再三，栾真还是想把它摘下来，郭麒麟却是不许。“你摘它干啥？不喜欢吗？”竟还真有几分气恼，栾真倒也真怕这人不乐意，连忙解释道：“哪儿会不喜欢？只是晚上要休息了肯定摘下来啊，要不带着多咯手啊？”

板着脸的郭少爷观她神色自若，这才应允太太轻轻摘下来，又听得栾真小声絮叨：“你以后可不许再买这么贵重的东西了，得花多少钱呐？铺张浪费。要叫你爸妈看到得怎么想我？”

“首先，你爷们儿的每一分钱都是自己挣的，一嘴一嘴说出来的，花在你身上不亏心。其次，这不是你爸妈啊？得改口了啊。”

说到改口，栾真又想起两边家里一堆一堆的人口，从前的辈分似乎又要因枕边人往上升一升，她倒是无所谓，只是自己爸妈弟弟怎么办？

“这倒不碍事儿。我跟我爸他们商量过了，我们几个工作的时候该怎么叫就怎么叫，一回家就按亲戚论，你就踏踏实实管我爸妈叫公公婆婆，管郭汾阳叫小弟。我呢，私底下也把你爸叫岳父，你妈妈叫岳母，栾秋阳就叫小舅子。”


事情原本早就该说清楚，只是这一阵儿两个人不断的周旋于工作和婚礼，栾真婚礼结束后也没法儿去度蜜月，后天该给学生们上的课还是得上，郭麒麟该做的工作也一个都不能少。原本不是长远计划中的婚事，只好年根儿腾出时间出去一块玩儿。

“正好啊，咱两今年冬天一起去那个山，格鲁吉亚那个！你不是说那边儿冬天白雪皑皑的特别好看吗？我带你去。”

也许是因为生命中的许多激情两个人都已经共同品尝过，新婚夜反倒没有急于做运动，牵着手并肩躺在松软温暖的被子里，关了灯，却忘记关窗。凉风送来阵阵菊花香，夫妻两静静的品尝生命里难得的放松，喜欢和你共眠多过其他的一切。

栾真后来眼皮子沉沉的往下塌，隐约耳边还有高老板的一段词儿回响：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谨以白首为约，愿使现世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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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婚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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