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九死其犹未悔矣

十年前，三个小姑娘在离家读书的前一夜曾做过约定——她们绝不缺席彼此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在即将各奔东西、天各一方的时候，郑重起誓。因为这个现在看起来有些幼稚的誓言，栾真还是来参加这个婚礼，尽管她看见那个渣男就想吐。

孙敏敏则不然，她觉得许昕这种英勇就义的精神很值得鼓励，豁达的想想，也许婚姻最需要的不是什么爱情——正是这种虽九死其犹未悔矣的精神，这是她三年婚姻生活的高度总结。而作为资深少女的栾真怎么会明白？她从小身边的长辈都是感情甚笃，生活顺风顺水，唯二的打击都来自不切实际的梦想——栾真梦想中的婚姻和她们两个自然是不同的。

栾真全程都不屑地撇着嘴，唯有许昕进场的时候——她走入自己梦想中的婚礼，在继父的带领下走进会场，身上的那件白色鱼尾婚纱很美、绮丽的像天边的云朵，冬日里即使会场中开足了暖气，但栾真还是注意到了她隐隐的颤抖，不知道是激动的发抖，还是因寒冷而发抖，无论是哪一样，总是她自己的选择。栾真对这样的许昕，没办法不屑的撇嘴，女孩儿们的感情好起来神似爱情，她目送着自己青春里两个几乎最重要的女人步入婚姻殿堂，己身也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戚戚然。

栾真心疼好友，转过头去问孙敏敏，“为什么非要大冬天的结婚啊，你瞧她，快要冷死了都。”孙敏敏也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悄声附在她耳边：“渣男的妈喽，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妈信风水命理，说找人合了八字，今天最适合，过了这个黄道吉日，要再等大半年呢。”

许昕生父早逝，妈妈后来改嫁了现在的这个继父，两人没有一儿半女，因此许昕把她们两和孙敏敏的老公安排在了自己的娘家人位置上，距离对面的渣男妈就几人之隔。栾真不愿让许昕面上无光，在渣男妈眼神扫过来的时候只能很努力的微笑。

总算熬过去了——等许昕敬完酒，栾真溜走就不算太难看。孙敏敏是要留下来的，她老公是公司小开，在这样良好合宜的交际场合怎么能轻易放过？栾真有些同情的看着好友笑容满面的脸，看似是春风和煦——实则一直在偷偷揉捏自己酸痛的腮帮。栾真在这样的同情中一骑绝尘而去。

栾真本是回家躲清静，想好好补个觉，一进门却发现家里热闹极了。循着声音向客厅走过去才发现是师奶奶来了，身旁还带着一个看起来与她年岁相差不大的姑娘。栾真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向王慧走去——师奶奶是最体贴小辈的，没人不喜欢这个可爱又大气的奶奶。王慧一瞧见栾真就立即从沙发上站起来，拉住她的手一阵阵的摩挲，与她亲密的并肩坐好，又转过头去向栾母道：“你真是有福气啊，瞧瞧真真和秋阳一个比一个的优秀，这人尖尖啊，都跟聚宝盆似的在你们老栾家了。”栾真一阵的不好意思，又听妈妈提起，原来师奶奶是特地来接她妈妈去北展看封箱的，栾真本不愿去，但架不住师奶奶——她老人家的原则是有热闹要一起凑，不抛弃不放弃，见者有份儿。

坐在车上，栾真坐在妈妈和师奶奶中间，与那个女孩儿不免视线触碰，两人都是客气又礼貌的微微一笑。她趁着师奶奶接电话的时候悄声问母亲“那女孩儿是谁啊，我怎么这么眼生？”栾母轻笑，“是一个合作商的女儿——你师奶奶这些年开餐厅还是卖红酒认识的，我也没记住，但是好像是介绍给大林的，应该算是相亲对象。”栾真只觉得自己哪里好像炸了一下，轰隆的一声，相亲对象？栾母又是嘱咐“你这个小师叔都快三十也不谈恋爱，师娘师父都急疯了，这才出此下策——平时大林滑得像泥鳅，压根儿找不到，要不怎么趁着封箱这个时候？你可得对人家客客气气的，万一真成了呢？”

栾真说不出话来，她只看见母亲的嘴开开合合，那些话萦绕在她心里，她很想装作不在意，但还是一阵一阵的疼，心里却只能告诫自己——这大约是早上头疼的缘故，应该是感冒了吧。她后来又听见那个姑娘很大方的向她自我介绍，是天津人，又爱好曲艺，因此跟王阿姨很合得来云云，栾真只顾着很勉强的笑，又听那个姑娘问起自己的职业，她才半梦半醒的说是一个大学老师，她瞧见那位赵小姐露出很惊讶的表情来，可栾真说不出话应对这种客气和恭维。栾母坐在旁边心里也奇怪，栾真这几年虽然不爱应酬，可也不会这样啊，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一边儿应酬那位赵小姐一边儿轻轻覆上栾真紧紧交握的双手——冰凉凉的。栾母立即捂住女儿冰凉无措的双手，栾真在母亲传递的温暖中逐渐醒过神儿来，一抬眼，北展到了。

她一面下车，一面乱麻似的，自己跟郭麒麟是不清不楚，这一边又出来一位爽朗大方处处显露出胜券在握气势的赵小姐，该如何自处啊？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对郭麒麟有了这样暧昧的想法，只是现在听不得这位赵小姐的音儿，一看见她就仿佛能看到郭赵二人结两姓之好的场景——分明八字还没一撇，听妈妈说他们正经没见过几次。

北展门口早已经是粉丝成群，说不上人山人海，但捧哪位角儿的都有，栾真还听到许多人见了师奶奶叫婆婆的——她不由自主的看向赵小姐，赵小姐听着这样的称呼羞怯的低下头，朝师奶奶身边儿依靠着。栾真后来还有听见叫妈妈婆婆的，她感到好笑，一来是妈妈一向低调，二来栾秋阳在她眼里还是个孩子，就莫名有了这么多媳妇儿。

高栾二人是德云社封箱、开箱多少年固定倒二的角儿，因此休息室是除了郭于之外最大最宽敞的一间。今年高峰、栾云平一对好搭档被拆开，栾云平跟郭麒麟搭档、高峰则与于谦一起带着一堆儿的年轻演员，里头就有栾秋阳。因此平日里这幽静的休息室此时显得格外的热闹嘈杂，彩排结束的几个年轻演员聚在一起开玩笑，高栾二人就坐在小沙发上饮罗汉果花茶。

栾真自进了后台起就恢复了正常，还是挂着自己一贯清清浅浅的笑容。哼，相亲就让他去相，你自精彩你的，我也不能为了这事儿伤春悲秋。栾真还是要强，不愿失礼于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