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170窝囊么

话赶话，恰好就赶在了出现矛盾的点上。刘文柯自省了一下，这话茬算是他先引出来的，如果不是他在不该呛的点上去呛，陈哲大概还不会把心里的怀疑问出来。

但陈哲不说，并不代表他不会去做点什么。

然而，刘文柯也想不到陈哲会做点什么，目前刘文柯对陈哲的认知大概也还停留在年轻气盛的大学生为了一点小事闹点脾气的程度而已。

“你觉得，你在我面前很窝囊吗？”

刘文柯平静地说道。

“那你知道窝囊是什么吗？”

刘文柯反问陈哲，陈哲看着刘悦，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如果你还不知道窝囊是什么的话，可以先借我几分钟，我给你讲个故事。”

刘文柯看着陈哲娓娓道来。

小的时候，有次我爸带着我去亲戚家里吃饭，他们兄弟几个聚会，都带了家室，很热闹。吃到最后，我爸把所有盘子里的剩菜都吃完了。我的几个姨妈凑在一间屋子里关起门来说闲话，说我爸没见过世面，真是窝囊，连别人吃不完的剩菜剩渣都扫得精光，特别不巧的是，这话被我听到了。

刘文柯淡淡地一笑，说来我也不是专门在偷听，那会儿我刚好就站在门口玩，她们说悄悄话的声音着实不怎么小，听到我爸名字的时候，我就认真听了几句，到现在我都还能想起她们发出的嘲笑声。

呵～那个时候吧，我大概7岁，小屁孩一个，还很乖。我把隔着门缝听到的事情一字不漏地说给我爸听，然后我就问我爸，为什么她们会这么说？她们说的是真的吗？

“你猜我爸怎么说？”

刘文柯看着陈哲，陈哲的眼睛里泛着点点怜爱，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爸摸着我的头说，孩子，你觉得爸爸做错了么？”

当时我摇了摇头，肯定地说，“没有。”

然后我爸很欣慰地笑了，他蹲下来握着我的肩膀，安慰我说，只要我们自己认为我们没有做错，那我们始终都是光明正大、昂首挺胸的，不要在意别人怎么评价他，她们的意见一点儿都不重要，影响不到他。

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地哭了出来，我哭喊着说，听到她们这么说他，我很生气，我很难受，我要去打她们，我要告诉我那几个叔叔。

说到这里，刘文柯嘁笑了一声，说道，可能在我看来，我那几个叔叔是站在我爸这一边的吧，毕竟他们是亲兄弟，应该不能容忍自己的老婆来嘲笑自己的亲兄弟吧。

我爸一边给我抹眼泪，一边笑着说，“怎么还哭起来了，这事不能再对任何人说，你要听爸爸的话。”

我问为什么不行，我爸说，我们不能做搬弄是非的人，如果这样做，我们不也变成了令自己讨厌的那种人了。

那时候的我，竟意外地听明白了我爸讲的那番道理，不争不抢地就‘原谅’了她们，后来还和亲戚们有过一段颇为融洽的时光。

现在想想，老头子纯粹就是在糊弄我，刘文柯轻笑着说道，如果是现在的我，哪在乎用什么手段办这些人，对付那些讨厌的人，用些令自己讨厌的手段不是刚好。至于是不是变成令自己讨厌的人，这就更扯了，谁能保证以后的事，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变成了当初那种让自己讨厌的人，在这个过程中，还追逐得乐此不疲。

之所以说老头子糊弄我，是因为他所说的这些听上去正义凛然、冠冕堂皇的‘为人之本’，根本不是当时他心里真正的想法。

直到经历了很多事情之后，我才明白，他最为看重的，不过就是所谓的亲情，所谓的兄弟和睦。因为这个，不论他遭受多大的委屈，对待亲人，他始终都是唯唯诺诺、逆来顺受，在亲人面前，不谈论付出所得，不辩驳是非对错，‘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用来形容他对待亲人的付出一点儿也不夸张。这大概就是你所说的窝囊吧。

刘文柯悄悄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陈哲，窝囊的确会被别人瞧不起，不仅瞧不起你，还会欺负你，侮辱你。有些人窝囊，是没办法，因为没本事只能点头哈腰各处受气。而有些人窝囊，可不是因为没本事，而是因为他们有了要保护和珍视的东西，才会为此变得软弱和小心，才会显得窝囊没脾气。但不管是哪种情境，如果让你感到懊恼或可耻的话，就不要这么做，因为——不值得。”

刘文柯讲出“不值得”三个字的时候，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陈哲感到心脏被什么击中了，突然有一种担忧甚至是害怕的情绪升腾起来，让他觉到很不安。

“小悦，是我高估了自己，请允许我收回刚才的话。”

陈哲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脸羞愧的表情。

刘文柯看了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发觉此时的气氛貌似被自己带得更加沉闷了，便大大咧咧地扯着嘴角说，“其实也不是你的错，如果要追究的话，是我错在先，那个…都说女人生理期内分泌容易紊乱，现在终于亲身体会到了…哈哈，哈哈。”

刘文柯尴尬地笑了，每笑一下，都能亲切地与姨妈来一次热情的身体接触，血开心地涌了出来。

刘文柯的笑戛然而止，因为他清晰地感觉到，有一股热热的血好似正顺着他的大腿根嗖嗖地往下淌，当刘文柯低头去看的时候，一缕、两缕、三缕血注已经顺着他雪白的小腿滑到了脚踝，一点一点的滴到了地毯上，而长裤的内侧一片一片的血红印染了开来，那情景，就像是有人拿着毛笔蘸着火红的颜料疯魔般地作画一样，无法控制的让人战栗。

“小悦，小悦，小悦你怎么了？”

耳边传来了陈哲的呼喊，但刘文柯却觉得越来越远，直到那声音听不见了，眼前也沉到了一片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