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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安番外31

凹凸和刺客番外合集

“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安迷修说这话的时候,手上正在忙着给花浇水,睫毛垂着,眼神柔和。

 

  他不会有眼神,所谓的眼神只是他眼睛里的灯泡光经过层层折射。雷狮撇了下嘴角,还是忍住了笑,也懒得直接戳穿他,低头继续玩手机,顺势问了一句:“是吗,你梦到了什么?”

 

  那边没有回答,雷狮听见安迷修把水壶放下了,又听见他走到自己面前,安迷修依旧心情愉悦:“好吧,其实我不会做梦。”

 

  “但是我很想做梦。”安迷修补充道,“我们培训班的老师讲了,只有人类才会做梦,真羡慕。”

 

  雷狮时常觉得安迷修作为一个仿生人,大脑里的逻辑还没有人类的明晰,经常说出莫名其妙的话;还觉得他们培训班的老师也半斤八两,每天净给仿生人科普些用不着的知识,让仿生人瞎羡慕来羡慕去的。

 

  “做梦有什么可羡慕的,”雷狮把手机放下,头懒洋洋地歪着,“经常做个噩梦,然后在梦里夺命狂奔,累个半死不活。比如我昨晚梦见你抓到我偷喝啤酒,追着我绕镇子跑了三圈,耗时七个半小时。”

 

  “原来是这样吗?”安迷修这时又表现得对做梦丝毫不上心,仿生人只感觉自己被提醒了,赶紧跑到冰箱查看,惊呼一声:“啤酒怎么少了一罐!雷狮你是不是真的偷喝了——”

 

 

 

 

 

  雷狮搬到这个小镇已经有一个月了,经过他的观察,除了在发现自己偷喝酒后会突发举办跑步比赛,安迷修大多数时候都是愉快的、温和的,嘴角勾起的弧度人人适用,是一个完美的安抚型仿生人。

 

  安抚型仿生人,学名应该是这样叫的,雷狮只在刚来的时候听过一次,那是他爸告诉他的。彼时他正坐在车的后座,他哥他姐左右夹击,还有一只小白狗千斤压顶腿上坐镇,生怕他再做出破格举动来伤人。

 

  雷狮自认为没病,就算有病也顶多只用吃个药。但是他爸他妈如临大敌,认为雷狮已经病入膏肓,甚至要送到世外桃源疗养,让雷狮无端联想到历史课本上的古代皇帝去避暑山庄。

 

据他们说,这是一种很先进的理疗方法,在那么美丽的地方住上三个月,再大的心病也能医好,更何况有一个安抚型仿生人,非常专业,我们的儿子一定很快就能健康起来,从身到心。

 

雷狮想要反抗,身上的伤不过是膝盖磕破了一块皮,外加最近有点咳嗽;心上的伤……心上没有伤,雷狮是这样认为的,但是他爸妈拿着医生开的证明说他易怒、狂躁,高级点说,还PTSD——雷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PTSD,但他确实因为爸妈要把他送走的这个决定而易怒狂躁,这个是洗不白了。

 

车开了四个小时,来到了一个小镇子,位置真够偏的,心远地自偏,不过环境倒是挺优美,属于中老年喜欢的自然风景,雷狮向来更关注人文。很快,他就见到了镇子里的人文风景。

 

“您好,0513号安抚型仿生人安迷修为您服务。”

 

这就是爸妈嘴里的那个非常专业的仿生人。雷狮看着他,眼前的仿生人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不同,不是他想象中的机械金刚,安迷修皮肤和人类一样柔软,嘴角挂着温热的笑,翠色的眼睛里有阳光跌宕,像水一样。

 

眼睛长得还行。对于他们的初次相遇,雷狮这样评价道。

 

他爸妈不这样看,他们更看重安迷修的专业技能,接下来发生的就是鸡飞狗跳的契约环节。按理说契约这种事只有魔法少女才会在意,仿生人不知道为什么会引入这种中二概念,他姐打了个哈欠,解释道:“就是让这个仿生人这段时间只为你服务,签订一个服务条款罢了。”

 

爸妈走得很快,走之前还给宝贝儿子飞吻,儿子加油治病,三个月后爸妈就来接你——声音长长的同汽车尾气一起排出来,雷狮黑着脸拉着行李站在路边,看着他的家人一骑绝尘,心烦意乱,所以安迷修拍他肩膀的时候没什么好气。

 

“干什么!”

 

“外面冷。”安迷修无辜地眨了眨眼,“目前室外温度是5摄氏度,而根据我的检测,你身上穿的御寒衣物连10摄氏度都扛不住。”

 

就这样,雷狮稀里糊涂地开始了和仿生人安迷修为期三个月的同居生活。

 

安迷修给雷狮收拾好了一个房间,并且如临大敌似的搬来了四床被子。

 

“我怕你冷。”安迷修这样解释道,“你爸爸说你生病了。”

 

……我又不是感冒发烧,雷狮狐疑地看了安迷修一眼,内心开始怀疑安迷修是否真的是一个专业的安抚型机器人。

 

而安迷修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目光,还在开开心心地铺着床,雷狮眼见他一层一层的铺,自己的床面呈水涨船高之势逐渐远离地板,终于在他铺上第五层时忍不住了:

 

“你干嘛铺那么多层。”雷狮想了想,“搞得跟豌豆公主似的。”

 

“豌豆公主?”安迷修回过头,眼睛亮了一下,“豌豆上放二十层床垫和二十层羽绒被的那位小姐吗?”

 

“对。”

 

“可是我这里没有那么多层床垫和被子,对不起啊。”

 

雷狮看着安迷修郑重其事的抱歉表情,几乎要被气笑,仿生人到底是仿生人,起码智商没有仿到位。

 

但是安迷修的歉意没有维持多久,没心没肺的仿生人马上就被新的事物吸引了目光。

 

“狗狗!”安迷修把地上滚来滚去的白团子抱起来,一脸惊喜,“你的吗?”

 

哦,雷狮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带过来了一只狗,“算是吧,”他说,“我爸给我买的。”

 

但雷狮对这只狗毫无感情,昨天他爸才网购回来的小狗,说是怕仿生人太无趣,雷狮还能靠小狗来解闷。只可惜雷狮对小狗没什么兴趣,既然他爸执意要他带着狗来,他也没办法。

 

所以安迷修在问小狗叫什么名字的时候,雷狮答不上来。

 

“没有名字吗?”安迷修说,“这可不行,我们老师说了,宠物都要起名字的。”

 

“没有,你自己给它起一个好了。”

 

“也不行,我们老师还说了,仿生人是不会起名字的,要人类起才行。”

 

“你们老师怎么这么多事啊?”雷狮又怒了,他确实易怒,“这种误人子弟的货色真的考出来教师资格证了吗?!”

 

安迷修的老师也是个仿生人,雷狮这才感觉到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个小镇竟然有仿生人培训班,和市面上大多中小学生辅导班差不多,仿生人在那里学习知识,了解世界,以及巩固作为仿生人的本真——人和仿生人有一道不可逾越的界限,比如,人可以给宠物起名字,而仿生人不可以。

 

“我也不会起名啊。”安迷修露出了苦恼的表情,“起名分类属于创造性事件,仿生人是不会创造的……”

 

“只会模仿。”安迷修补充。

 

雷狮懒得去思考什么叫“创造性事件”,安迷修就给他解释:“你们人类起名字的时候,都是很有深意的呀。”

 

“哦,”雷狮说,“所以你为什么要被起名叫安迷修?”

 

“不是我,”安迷修正色,纠正道,“是我们。‘安迷修’是安抚型机器人的一个品种,只不过因为一些缺陷,生产较少。”

 

“生产较少,什么意思?”

 

“机器台数为个位数。”

 

“到底多少台。”

 

“两台,根据一年前的数据显示。”

 

雷狮愣了一下,随后忍不住大笑:“一共两台,你到底是多有缺陷啊!”

 

安迷修的脸涨红了,饶是仿生人也知道这时应当尴尬,他努力解释:“优秀的人总是少数,何况仿生人制造也是注重多样性的,不能都产同一型号。”他终于学聪明一点,开始转移话题,“快快快,你的狗狗叫什么名字。”

 

这个时候安迷修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求知若渴,眼睛俨然一片翡翠的星空,亮得吓人,好像给狗起名乃头等大事,这把雷狮吓到了——后来雷狮才发现,安迷修只是热衷于一切创造性事件——雷狮不得不跟着认真起来:“狗叫…叫……哎我也不知道该叫什么。”

 

“要不就叫豌豆吧。”联想前事,雷狮随口道。

 

“不可以这么随便,起名字是神圣的事。”安迷修说,“不过我喜欢这个名字,豌豆,以后我要叫它豆豆。”

 

“太娘了,叫豆子。”

 

“可是豆豆比较好听,豆子听起来就很像食物,很香,嘎嘣脆。”

 

两人僵持不下,随后两个人进行了时长为二十分钟的争论,得到最终结果:狗狗大名豌豆,小名豆豆,网名豆子。

 

“是新知识,我要把这个记在我的数据库里。”安迷修心花怒放。

 

雷狮不懂仿生人的思路,这个明显是用来搞笑的说法,为什么要特地录入数据库,好像豌豆是一个特殊品种的狗,有多么独一无二。

 

安迷修显然很喜欢豌豆这个名字,当晚的晚饭就有豌豆炒虾仁,令雷狮十分怀疑安迷修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小狗豌豆,他觉得明天的晚餐很可能就会变为豌豆炒小狗。

 

第一天的行程比较匆忙,主要在于和安迷修进行思想磨合以及收拾行李,把一切都整理得差不多后,就到了该睡觉的时间。

 

“有病啊!十一点就睡觉,当代哪个有志青年会在十一点就睡觉啊!”

 

被安迷修塞进那四床被子里时,雷狮只想跳出来咬人。但仿生人安迷修力气大得吓人,雷狮在被窝里牢牢不能动弹,安迷修说:“你生病了,需要好好休息。”

 

“晚安,雷狮。”

 

他说这话时,多了一些不应该属于仿生人的温柔和深情,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水波似的荡开,雷狮感觉自己就算有四床被子温暖也起了鸡皮疙瘩。

 

 

 

 

第一个晚上,雷狮睡得不错。

 

这可能要归功于安迷修层层叠叠蛋糕奶油一样的床褥,绵绵软软;也归功于雷狮不是豌豆公主,感受四十层床单下的豌豆,雷狮实在想象不出那位公主身子到底有多金贵。

 

 

 

 

 

第二天,安迷修回归了正常的生活。

 

“早饭给你放在桌子上啦!”雷狮睡眼惺忪地从房间出来时,看到安迷修正在换鞋,身上还背着一个书包,“我来不及等你一起吃了,我要去上学。”

 

上学——雷狮想起安迷修昨天说过的仿生人辅导班。没想到这么严格,要像人类一样,匆匆忙忙害怕迟到。

 

雷狮慢吞吞坐到桌子前,早饭挺普通的,面包煎蛋和火腿,不普通的是安迷修用果酱在面包片上画了一个笑脸。

 

雷狮咬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安迷修做的面包好像确实比外面卖的要好吃一点。

 

“是吧!”安迷修回来后就挨夸,高兴得呆毛都立起来了,“我非常喜欢做面包,我长大后的梦想就是去镇上的面包房做面包!”

 

“长大后的梦想?”雷狮对这个说法存疑。

 

“哦哦,这是我们老师今天讲的!人类都是有梦想的,据说95.7%的小孩小时候都说过长大后我的梦想是什么。”安迷修恍然想起,“哦,说起来,我还没带你去看镇上的面包房呢,我带你去镇上逛逛吧。”

 

安迷修不分由说地牵起了雷狮的手,雷狮一惊,想破口大骂这仿生人不要脸吃别人豆腐,但突然发现安迷修的掌心温温热热,也软软的,握起来的感觉还不错,索性由着他牵了。

 

而安迷修似乎没有发现这是不合规矩的事,在他眼里,牵狗和牵雷狮是等同性质的——他左手牵着小狗豌豆,右手牵着雷狮——还是高高兴兴,给雷狮介绍这个小镇。

 

“这是我们镇上的杂货店,平时我们会来这里买东西,听说你们城里会有超市,好像是大一点的杂货店。”

 

“这是医院,生病的话要来这里,医生脾气很好的。”

 

“酒吧!不过你不能来,生病的人不可以喝酒。”

 

 “这是花店,我很喜欢这里,在花店里营业的小姐姐很温柔,如果面包房不要我,我就想去花店打工了。”

 

“仿生人学校。我平时上学的地方,老师已经下班啦。”

 

“你看,教堂!教堂的玻璃是彩色的,是不是很漂亮?”

 

“这里就是疗养院了,我们小镇有很多老年人,大多都是他们子女送过来养老的,毕竟我们的服务很好。”

 

雷狮挑了挑眉毛:“你们的服务?”他看到一个人推着轮椅走了过去,恍然大悟,“等等,该不会你前面介绍的那些地方,工作人员都和你一样是仿生人吧?”

 

“对啊,当然是仿生人了,毕竟我们这里是仿生人实验基地嘛,仿生人技术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贸然投入国内市场会有很多弊端。”安迷修说,“仿生人和人类不同,犯了错就要被惩罚的。”

 

“犯错?什么错?”

 

“逾越人和仿生人的界限。”

 

“哦……”雷狮不懂装懂,继续问,“惩罚是什么?”

 

“销毁。”安迷修声音轻轻的,“已经有前辈因为这个销毁了。”

 

雷狮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连小狗豌豆都停下来了脚步,谁都知道这是一个悲伤的时刻。雷狮想着自己应该说点话来安慰他,但他确实不是安慰人的料,正在思考着寻找合适的话语,就看到安迷修撒了欢似的奔向前面的一个小房子:“到面包房了,我的最爱——”

 

雷狮甩了甩头,觉得刚才担心的自己属实傻逼。

 

 

 

 

仿生人的记忆,只有五秒,还不如金鱼。雷狮看着抱着面包一脸幸福的安迷修,这样想道。

 

不过他们似乎就是这样设计的,安抚型机器人,总丧的话别人要怎么开心起来呢?

 

“你说你为什么会是安抚型机器人?”有一天,雷狮忍不住了,这样问了一句。

 

安迷修甩了甩头:“因为我长得比较安抚。”

 

为了配合这句话,安迷修眨了眨眼笑了起来,自认为这样看起来更帅。

 

谢谢,有被恶心到,雷狮只想寻找一个垃圾桶吐一会儿。

 

 

 

 

 

 

接下来的日子,就变得无聊起来。

 

安迷修有严格的作息,早上八点去上学,中午回家,下午出去采购或者做家务,傍晚给雷狮做饭,两个人出门散步遛狗,再一起看电视。安迷修最近热衷于电视剧,那种你死我活哭哭唧唧还夹带家庭伦理的偶像剧,这些小学女生都不会看的东西,安迷修却尤其喜欢,还煞有其事地抱着一盒抽纸。

 

“你,抱着这个干什么?”雷狮觉得有点好笑。

 

“哭啊。”安迷修说,“这是我们老师推荐的电视剧,据说非常非常虐,你们人类感到虐的时候不都是要哭吗?”

 

有意思,雷狮在心底吐槽道,你们老师一边教你们怎样才能更像一个人,一边警惕你们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人类这个时候就是小心又自私的生物。但他不打算和安迷修说这些,反正以他的脑子也听不懂,于是他转而问:“为什么虐?”

 

“因为听说最后男主和女主没有在一起。”

 

“……这就叫虐了吗?”

 

“对啊!”安迷修说着,又抽了一张纸来抹眼泪,“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就应该在一起嘛,不在一起当然虐了。”

 

仿生人把这一切当作天经地义理所当然,雷狮舒了口气,人类可以放心了,仿生人到底成为不了人类。他劝安迷修把眼泪收收,这样无端的流,实在是浪费水,等一会儿去花园里流吧,还可以浇个花,省钱又实惠。

 

不过浇花,要等到春天才会有花,那就先蓄水,用泪水建个小水库。雷狮热忱建议道,安迷修信以为真,又在数据库里记录了这条伟大设想。

 

至于雷狮,每天的生活非常清闲,说是来养病,实际就是无所事事,他不像安迷修那样可以上学,只能在家里挥霍时光。游戏打了一个周就玩吐了,在床上东倒西歪,每天睡觉时间超过十二个小时,后来觉得实在不能这样下去,就看书,看安迷修的上课笔记。

 

安迷修的笔记上记着很多人类不用学的常识,可他却在旁边打着一个又一个问号,表达对这些正常人情的不解。

 

啊,仿生人。雷狮意味不明的在心里感叹了一声。

 

安迷修的笔记是用心的,进步却是龟速的,在一个月时,他迟缓地学会了撒谎,他骗雷狮自己会做梦,在被戳穿之后连一点难过和愧疚都没有。雷狮表示无语。

 

安迷修是一个很笨的仿生人。他什么都梦不到。他根本不会做梦。

 

“雷狮,你做噩梦啦。”

 

这样的安迷修,却会在自己做噩梦后守在床前陪着他。安迷修声音慢慢的、软软的,像在哄小孩:“没事的,做梦而已,梦都是假的。”

 

雷狮惊魂未定,却死活想不起来自己梦见了什么,头疼得很。他时常会做这种梦,是他心理疾病的一种表现。安迷修说那我们就不要想了,来,继续睡觉,我陪着你睡。

 

说罢,安迷修自己爬了上去。雷狮本来想说谁要你陪,但这句话还是没有说出,只堪堪悬停在了嗓子里。行吧,一起睡就一起睡。

 

一起睡还不算,安迷修在被窝里拉住了雷狮的手,热乎乎的。

 

“没事的,都没事的。”

 

有安迷修陪着,雷狮的后半夜确实睡得不错。

 

 

 

 

经过这一夜,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安迷修是安抚型仿生人。

 

确实挺安抚的。让人很安心,可能这就是安抚型仿生人的作用。

 

安迷修的眼睛永远盈满春风,嘴角永远带笑,温度永远恒定在三十七摄氏度。

 

他不是人,他比人更加完美。

 

 

 

 

 

 

三月,整个天气还处在倒春寒中,春寒料峭乍暖还寒,但我们的小镇正在向春天努力——选自安迷修的作文。

 

仿生人怎么还要写作文,雷狮越发觉得仿生人的生活有意思了,每天看安迷修为写作文愁眉苦脸,很有意思。

 

小狗豌豆在脚下汪汪叫。安迷修又把豌豆抱起来,放在鼻子上蹭来蹭去。

 

豌豆最近老在叫,还上蹿下跳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雷狮对豌豆不了解,安迷修才是豌豆的亲爹,每天和小狗玩得不亦乐乎。

 

“最近豆豆老是捣乱,还咬我……”安迷修说,“豆豆怎么了?”

 

他亲爹也在为儿子的叛逆而疑惑。

 

后来,他们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豌豆越来越没有精神,还发出哀哀的叫声。

 

“豆豆不尿尿了。”安迷修把小狗装到包里,“我要带它去看医生。”

 

检查的结果很残酷,豌豆是先天的肾衰竭,而且他们发现得晚了,医生只说,我们尽力吧,如果小狗能熬过这几天,就能活,熬不过去的话……

 

豌豆躺着,眼神迷茫,嘴里还在叫,一声一声,叫得人心慌。

 

他们带着豌豆在兽医那里呆了几天,没怎么休息过,安迷修还好,毕竟他是仿生人,雷狮已经挂上了厚厚的黑眼圈。

 

“吃点东西吧。”安迷修给他泡了一桶方便面,“你不能比豆豆先倒下。”

 

“豆子会没事的。”雷狮接过面,自言自语似的。

 

“豆豆会没事的。”安迷修重复道。

 

世界上的奇迹太少了,小概率事件,现实总大概率的喜欢甩那些心怀希望的人耳光。豌豆死在了两天后。它太小了,最终没能挺过去。

 

豌豆走的那天,天阴沉沉的,飘着雨,像老天掉眼泪一样。

 

雷狮也掉眼泪了,但他尽力在忍了,不让自己发出哭的声音,他都二十岁的人了,男儿有泪不能轻弹。

 

最让他没想到的是安迷修,仿生人安迷修,一个最应该保持理智、最不应该有波澜的人,却在这个时候哭了,而且哭得很大声很惨烈,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得整个宠物医院的人都在看他。

 

雷狮看不下去了,安迷修哭得让人难受,他伸手去拉安迷修起来,可安迷修固执地蹲在那里,嘴里喊着:“豆豆死啦,豆豆死啦,豆豆还那么小……为什么!豆豆什么都没有做错!”

 

安迷修的泪水源源不断的涌出来,吧嗒吧嗒落到地上。

 

雷狮怎么劝也劝不住,索性就由着安迷修哭了。医院变得像海一样,空气咸涩,潮起潮落,全是安迷修一抔一抔的泪水。雷狮混在其中,落上几颗珍珠,不引人注意,也不会有人发现。

 

只有很爱很爱它,才会为了它哭。

 

他们把豌豆埋在了小镇后山上,从花店买了花,还给豌豆立了一块小小的墓碑。那天晚上八点才回到家,回家后雷狮就昏睡了过去,他这些天累得太惨了。

 

但他其实睡得并不安稳,总梦到豌豆,中途醒过两次,一次在凌晨三点,他选择继续睡觉;另一次在上午九点,安迷修已经上学去了,雷狮躺在床上,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全是刚才的梦,安迷修蹲在地上哭的样子,他忘不了安迷修那双蓄满水的眼睛,触目惊心,他不想让安迷修那样哭。

 

他想,我得为安迷修做点什么。

 

于是他打电话给他爸——这是他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他爸——他在电话里说,爸,小狗死了,你能不能帮我定制一只和那小狗一模一样的电子狗,加急,越快越好。

 

他爸头一次被儿子这么需要,受宠若惊,连连答应,说一周内绝对把电子狗做好送过去。

 

事情办妥后,雷狮感到一阵舒心,这下好了,安迷修终于不会在他梦里哭了。他倒回枕头上,嘴角满足地勾起,他终于理解平时安迷修做好人好事的感觉了,真不错。安迷修看到和豌豆一样的电子狗一定会很开心的,哎,傻仿生人。

 

再一次起床是下午一点,雷狮出来的时候,安迷修已经放学回家了,正在厨房做饭——一边做饭一边哼歌,调子很愉快。

 

做饭没什么了不起的,哼歌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是在这个时间点做饭哼歌,就显得非常诡异。

 

安迷修带着笑把饭摆上来的时候,雷狮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了:

 

“你……心情很好啊?”

 

“嗯!”安迷修依旧微笑着。

 

“……可是你昨天不是还哭吗?”

 

“对啊。”

 

“所以……”雷狮艰难地吞了下口水,“为什么现在就这么开心了?”

 

——你不还应该在为豌豆伤心吗?

 

“昨天哭和我现在开心没有关系呀。”

 

“算了,我换个问法,”雷狮放弃循循善诱,“你昨天为什么哭?”

 

雷狮希望能听一句他发自肺腑的“因为我为了小狗难过”之类的,这样还能对得起他一点,对得起他今早定制的电子狗。他看向安迷修的眼睛,装作无意又充满期待,但是安迷修没有接收到那点希望,他还在笑:“嗯,因为昨天你哭了呀。”

 

“…什么意思,你不是因为豆子哭的?”

 

“不是,哭是创造性事件,我们没有自主哭的权限,呃,就是没法自主判断。”

 

……

 

像玻璃碎了一地。

 

明白了,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安迷修哭,可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哭,不知道豌豆死了是件值得人哭的事,他没有心,也无波无澜。只是因为看到雷狮在哭,他的系统判定“这个时候应该哭”,所以他就哭了,这样做是为了让自己更像一个人。雷狮终于明白为什么安迷修会哭得那么厉害,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哭,他没有情绪涌动,他心里没有那个限度,索性就无限夸大这份情绪。

 

这无非是一种模仿,安迷修在他来的第一天就告诉他了,而他现在这么难过只是因为自己对安迷修进行了荒唐的幻想,并信以为真——他竟然以为安迷修真的有一颗心!

 

雷狮突然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安迷修今天做了咖喱饭,咖喱吃起来很苦,真实的味同嚼蜡,雷狮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他又想起那只他煞费苦心定制的电子狗,他现在只想把那只狗摔得粉碎。

 

太恶心了。

 

“我不吃了。”雷狮扔下饭,回到屋子里。身后的安迷修追上来关心他:“怎么了雷狮,怎么今天吃得这么少,是不是发烧了食欲不振……”

 

嘭的一声。他被雷狮关在门外。安迷修露出了疑惑不解的表情,雷狮到底怎么回事?

 

不过雷狮经常这样无缘无故对他生气,他早就习惯了,今天雷狮生气和往常生气在他眼里并无区分,于是他继续好心情地收拾盘子,感叹道今天的阳光可真好,下午要出去逛逛。

 

 

 

 

 

安迷修是安抚型仿生人,最大的功能就是安抚所有人受伤的心。

 

在安抚别人之前,要管好自己,所以他不会难过,永远向着太阳转,阳光满身地去照顾这个世界。

 

他是最完美的,也是最不完美的。

 

 

 

 

那个晚上,雷狮睡得一点都不好。床褥和被子都成了他的敌人,怎么睡都不舒服。雷狮睁眼看向天花板,月光在上面孤独地游动着,他无端想起了那个童话故事,只恨安迷修是不是偷偷往他的床垫下放了一颗豌豆。

 

 

 

 

 

 

当代科技和物流非常发达。电子狗只用了四天,就送货上门。

 

那是一只和豌豆长得一模一样的电子狗,现在的电子狗已经不是冷冷的机械,眼前的机械狗也被白绒绒的毛包裹起来,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睛,舌头吐出来,看似欣喜地望着他们。但雷狮心知肚明,它哪有什么欣喜,哪有什么感情,不过是和安迷修一样的机器罢了。

 

他本来想取消这个订单的,但他爸说电子狗已经安排去做了,价格不菲,雷狮咬咬牙,这是他最后一次好心当成驴肝肺,他绝对不会再犯这种傻了。

 

“呀,长得好像豆豆哦。”安迷修没能体会到雷狮此刻的情绪,自顾自地抱起来小狗,小狗顺势舔了舔他的手指,让他的笑容更加灿烂。

 

瞧瞧,哪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能笑成这样的,豌豆它还尸骨未寒啊——好吧,四天了,也应该寒了——但安迷修依旧是没有心的废铜烂铁。雷狮在心里骂道,他看安迷修越来越不顺眼。

 

“雷狮,快给小狗起个名字!”安迷修抱着小狗,献宝一般呈上去,这时的笑容让雷狮觉得是在讨好。

 

同样的把戏耍两遍就没意思了,雷狮没给安迷修和狗一个好脸色,自顾自进了屋,留下安迷修在原地莫名其妙。

 

晚饭的时候,安迷修郑重宣布:“我起好名字了!我们的小狗叫豌豆。”

 

预料之内,雷狮挑了挑眉毛,今天他就是很想怼安迷修:“这个时候你又能给狗起名字了?起名不是创造性事件吗?”

 

“呃……”安迷修可怜巴巴的,“上一只狗也叫豌豆。”

 

你还记得有上一只狗。雷狮冷哼一声,叉起一块牛排,不再想理安迷修。安迷修不知道哪里做错了,委屈地低头,用叉子戳自己盘子里的牛排。

 

电子狗适时出来,在脚下蹭来蹭去,旨在让雷狮更加心烦意乱,它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向雷狮,雷狮想,看什么看,你又不能吃牛排。

 

 

 

 

 

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人死不能复生,狗也是。雷狮不能因为豌豆的死和安迷修置气一辈子,更何况他经常因为和安迷修生气而觉得吃饭不香。

 

和安迷修生气,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划算的事,因为安迷修永远不会生气,永远好脾气,笑眯眯地看着你,还不明白你为什么生气,有时要刨根问底。雷狮承认他输了,他败给了安迷修的不要脸,这确实是安迷修的绝活。

 

某种意义上来说,安抚型仿生人就是靠不要脸来营业的,换言之,热脸贴个冷屁股,总之就是牺牲了自己的脸皮。

 

日子重新变得平静。新的小狗豌豆也融入了他们的生活。

 

电子狗豌豆只比上一只狗更加优秀,它有着一模一样的外貌,毛摸起来也很温暖,会汪汪叫,会向主人撒娇,最重要的是,它不会凋零,不会死去,不会让雷狮掉下眼泪。

 

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四月份,天气已经转暖,迎春花开过了又谢掉,但还会有更多的花绽放。

 

万物死后又有复生,大自然能做到,现代科技也可以做到。

 

 

 

 

 

“我昨天晚上做梦了!”

 

雷狮刚醒,安迷修就冲了过来,炫耀似的说出这句话。

 

最近安迷修种的花长出一个花骨朵,小小的粉粉的,安迷修美得冒泡,说话的声音听起来确实很像在做梦,语态为现在进行时。

 

雷狮不动声色:“怎么可能。”

 

“我真的做梦了!”安迷修跳到雷狮面前,激动地比划着,“你不要不相信,我一开始也不相信,但是我确实做梦了!”

 

“哦,”雷狮把安迷修随手一推,前去洗漱,嘴里漫不经心道,“那你说说看,你梦到了什么?”

 

安迷修沉默了。

 

雷狮抬头,洗手间的镜子能看到身后安迷修的表情,他低头咬着嘴唇,看起来委屈又不懂事。明白了,雷狮勾起了一个笑,带动了嘴角的泡沫,他含混不清的嘲笑道:“你看,你又说不上来了。”

 

“我…”安迷修终于下定决心了,“我梦见了豌豆。”

 

不错,有进步了,撒谎编好了具体内容,雷狮吐了口泡沫:“哦,电子狗啊。”

 

“不是!”安迷修突然抬头,雷狮在镜子里看到他可以称作焦急的表情,“是我们的上一只狗,活的那个,你还记得它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惹得雷狮痛心两次的小家伙,让安迷修暴露冰冷铁皮的关键证人。雷狮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安迷修不会真的做梦了吧?

 

“我,我梦见豆豆还活着,和我们一起玩,我们傍晚带着他散步,你去面包房买了面包,还掰下来一块给豆豆,夕阳很好看,你和豆豆在夕阳里也都很好看。我们遇到了乔奶奶,她被人推着轮椅,和我们笑着问好,还说豆豆好像长大了一点。”安迷修断断续续地描述道,“这些事情都是没有发生过的,我记忆里没有,今天早上凭空出现的,所以……所以我应该是做梦了吧?”

 

雷狮对着镜子愣神,安迷修的眼睛在此刻十分可贵——仿生人不该拥有、不能拥有这样贵重的一双眼睛。

 

“你没有做梦。”雷狮快速地漱了口,否定他的想法,“仿生人怎么可能做梦呢?”

 

“我做了梦。”安迷修的语气突然变得笃定起来,“人类做梦无非是脑细胞活动,还有神经元的冲动,那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我们可以靠电子脉冲啊。”

 

说的有道理。雷狮觉得自己被安迷修说服了。

 

既然如此,既然做梦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为什么大多数仿生人都不会做梦呢,或者说,为什么要阻止仿生人做梦呢?

 

这个问题不能细想,想多了就有些可怕,雷狮打住了这个念头,表示不想再谈,安迷修只得欲言又止,转身悻悻地去给雷狮做早饭。

 

 

 

 

安迷修的电视剧接近尾声,即将迎来他所谓的那个“很虐的大结局”。

 

安迷修的纸巾抱在怀里将近三个月,都没有用过,如今终于要英雄有用武之地。安迷修紧张兮兮地盯着电视,等待着最终结局的雷峰塔降临。

 

广告时间,安迷修的后背都挺得直直的。雷狮被安迷修这副傻样逗得不行,说:“你也不至于这么紧张吧?”

 

“至于。”安迷修说,“我怕我会哭。”

 

哭,你哭有什么用,你只是模仿别人而已。雷狮嗤之以鼻。

 

“雷狮,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电视剧的女主长得有点像你啊?”

 

雷狮被他吓了一跳,怀里的薯片都撒了一半,安迷修过来帮忙收拾。

 

雷狮诚实道:“安迷修,就算我最近多喝了几罐啤酒,背着你偷偷跑出去吃了烧烤,你也不至于这么骂我吧?”

 

“啊?”安迷修迷茫的,“我没有在骂你啊?”

 

“你说我长得像那个女主!”

 

“这不是骂人!”安迷修抬起眼皮,客厅的灯光映在他的绿色眼睛里,跃动着,深情着——雷狮喉头发紧,他又觉得让仿生人拥有这样的眼睛太奢侈了。

 

“我觉得女主非常好看。”安迷修慢慢地继续说道,“我很喜欢她。”

 

 

 

“哦。”

 

过了很久,雷狮才回答道。

 

他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静,努力让自己和安迷修一样只沉浸在电视剧的情节里。

 

可他实在看不出他到底哪里像那个女主,也不明白安迷修刚才为什么要突然那样说。

 

最重要的是——仿生人怎么可能会喜欢。

 

他谁都不喜欢。

 

 

 

 

日子不快不慢,就那样流水一样过去。等到小镇的花全开的时候,吹面全为宜人的春风,正正好好,三个月到了。

 

雷狮该回去了。

 

“雷狮你要走啦。”

 

走前一晚,安迷修帮雷狮收拾行李,他这样说。

 

“嗯,对啊。”

 

雷狮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嘴上还是答应着。

 

“雷狮你要走啦。”

 

十分钟后,安迷修整理行李箱时,又这样说。

 

“……虽然我就是要走了,你倒也不必说两遍。”

 

安迷修这次没有理会雷狮,慢慢地、自言自语似的重复道:“雷狮,你要走啦。”

 

 

 

 

 

人要离开哪个地方前,是不是都会矫情地睡不着?

 

雷狮不想觉得自己矫情,于是自然而然认为是床的问题,硌得慌。

 

月光凉凉地从窗户外照进来,像一只慈悲的眼睛,洞穿雷狮的心事。

 

雷狮现在不觉得是安迷修偷偷在床下塞豌豆了——他怀疑安迷修就是那颗豌豆。

 

 

 

 

 

安迷修起了一个大早,为雷狮送行。电子狗豌豆立在他的脚边,也安静了下来。

 

“你好。早上好。”安迷修有些不自然的伸出手,要和雷狮握手。

 

“你好。”雷狮被他带得也不自然,干嘛呀。

 

“今天你就要回去了,”安迷修此刻的声音听起来又干又涩,“和你生活的三个月还…还挺高兴的,希望你能满意我的服务,啊这是不是奢求啊,我觉得你挺不喜欢我的……”

 

安迷修语无伦次又手忙脚乱,他的CPU高速运转发热发烫,要把他自己烧坏,他的目光却又悲切又苍凉,在翡翠森林里下起了雨,冰火两重天。

 

“还行。”雷狮模棱两可。

 

“小狗你拿着吧。”雷狮说,“我感觉你挺喜欢的。”

 

蠢死了,他口不择言,都不过脑子了,仿生人怎么会有喜欢。他谁都不喜欢。

 

“不行不行,我们仿生人有规定的,不能收主人的礼物,”安迷修慌乱地摆手,但最后不知怎的,还是妥协了,“……好吧,我就收下了,谢谢你。”

 

“这次你没哭,看来我在你心里连一只狗都不如。”雷狮笑着说,他看过了,安迷修现在眼角是干的。

 

“我没哭。”安迷修也笑了。

 

至于为什么不哭,则不可考,仿生人脑内的电子神经元千千万万,鬼知道这是怎样的神经冲动。雷狮管不着。

 

他到底只是个仿生人。

 

雷狮坐上车,他不想看见安迷修了,他爸爸下车去和安迷修道谢,并又在捣鼓什么契约。

 

“就是解除契约,解除之后安迷修就对你没有义务关系了,你在他眼里就又成了陌生人。”姐姐解释道。

 

“怎么又是你?”

 

“有始有终。这是我昨晚上网搜来的,仿生人这东西可真奇妙。”

 

确实奇妙,只用了三个月,就能闯进我的生活,一腔孤勇满身奇妙,闯进来再退出去,他什么都没损失,反正我只是个陌生人,他太赚了,雷狮在心里奇奇怪怪的附和道。

 

解除契约的过程没用多久,爸爸很快就回到车上,摇下车窗对安迷修致意:“我们走了!”

 

“雷狮,你不用和你的仿生人道个别吗?”

 

“不用,”雷狮突然又有些烦躁,可见安迷修的安抚治疗没有多大用处,他闭上眼塞上耳机,“仿生人而已,不用道别。”

 

车子启动,脸旁有春风吹过,很快他们就会远离这个小镇、远离安迷修,再也不用见到。

 

耳机里的音乐刺耳,一片凄惶的乱叫,雷狮皱了皱眉头。

 

我是个陌生人而已,不能动真心,说不定我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回屋逗狗了呢。

 

好吧,就这一次,仅此一次,我贱,我知道结果但是我就找罪受。

 

雷狮扯下耳机,探身回头——

 

他看到安迷修竟然还站在原地看着他,看到自己探头,他脸上突然转为惊喜,远远地冲自己挥手,动作用力又饱含感情。

 

好,这仿生人还算有良心,虽然没哭,但也没马上忘了自己,雷狮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坐回座位,闭上眼睛,他觉得自己可以安心离开了。

 

只是座位不太舒服,身上硌得慌,心里也硌得慌。不会吧,他现在真的和那什么公主一样金贵了。雷狮慌张地自嘲,怎么回事。

 

车子继续开,指示牌告诉他们,即将离开小镇,雷狮将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外面的世界明亮的一塌糊涂,也是春天。

 

 

 

雷狮不知道的是,仿生人目送着车消失在视野后,愣愣地立在原地。

 

他抬起手臂,快速地、不引人注意地擦了下眼角。

 

 

 

 

 

 

 

 

 

 

 

 

 

 

 

 

车上的雷狮猛地睁眼。

“我有东西忘拿了,我要回去取。”雷狮说,“把车掉头,我现在就要回去。”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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