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每每容舒出征，我便央求母亲放我出府，到十里送君亭送他。我知晓他上战场不能带太多东西，要轻装上阵，我也不送他东西，只要我给他的护身玉佩带着就是了。他总摸摸我的头，翻身上马衣衫飞扬。

　　我站在亭内，看着他的身影愈发远，直至消失在远方，心中期盼他回来，再带我去南山骑马。

一日，红莲次第盛开，绯丽的红色染尽了天边行行流云，与想要落下的日头融为一色，霞光如锦缎似的，盈盈地铺在水面上，偶有露出的水面泛着波光，仿佛是红莲长在了漫天星河之上，璀璨流光中又点缀着层层胭脂般柔润的色彩。

　　我正在池边的亭中绣着香囊，是照着旁边塘中的红莲绣的，想着等哪日见到容舒，将这个给他。

　　忽闻门外先是一声凄厉的喊叫，然后好像是一群人的哭声。我心中讶异，遣了身旁的婢女惢至去瞧瞧。

　　惢至回来时，满面惊慌，“扑通”就跪下了。我忙将她扶起来，问她怎么了。惢至颤颤地道：“二皇子逼宫，派兵将京城封锁，已然屠杀了两户勋爵人家，还将陛下杀害了。我刚才出去看的时候，正好瞧见他们杀了一个小孩子，他还那么小……”

　　我愣在原地，手中的针掉了，细微的响声将我惊醒。我心思错乱，“容舒呢？他是殿前指挥使，可有事？”惢至只一味哭泣，并不言语，想来是吓坏了。

　　我顾不得其他，提起裙摆，跑去找母亲。

　　母亲也是惊慌失措，只吩咐家丁们守好门院。母亲眉头紧锁，拍着我的手，道：“月儿，你父亲是个文官，家中没有会武功的。若是叛军闯入，你切记躲到我房中的密室里。里面有些吃食，应当是够的了。你是我唯一的孩子，万万不能出事。待平息后，你去找容舒，想来他与你情谊深厚，定不会不管你的。可若他也不在了，你……”母亲叹了口气。

　　“你就回封泽吧，家里还有些田产庄铺，以后生活拮据点，也还是够的。记得找你二叔。如今你父亲在书房，与几位大臣商议，也不知晓如何了。”

　　我微愣，母亲这是，这是在交代后事啊。我鼻头酸了酸，两行清泪流下。我紧紧攥着母亲的手，道：“母亲不会的，不会有那一天的，容舒哥哥定会平息叛乱的。”

　　母亲抱着我，没有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转时，正躺在母亲的卧榻上，母亲在身旁睡着。我悄悄走出屋子，夜幕沉沉，无星无月，浓浓浊气笼罩着都城，无边无际。

　　母亲的院子地势高些，能看到府外的情景。街上尸横遍野，鲜血横流。浓稠的血色在黑夜中显得愈发凄惨。我往皇宫处望去，众多火光映亮了皇城，因隔得有些远，我看不太清情形。

　　我心下担心，如今二皇子谋逆，大皇子戍边，三皇子虽是嫡生，可无职无权……

　　正思索，却听到院外一阵马蹄声，不多久就是清街的声音。

　　院中传来一处声响，我心中一颤，在屋中拿了个凳子，深呼一口气，向那声响处走去。我隐约看到一个黑影，心下一横，闭着眼睛就抡起凳子砸去。

　　我的手却被一只暖暖的手抓住了。“是我。”淡淡的声音。我惊喜地睁大眼，什么礼仪都随手丢到脑后，抱住了面前这个人。

　　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容舒哥哥，你没事。”他拍了拍我的背，声音很温柔：“我没事。叛军已被绞杀，二皇子死于乱箭，我怕你担心就来告诉你一声。”我抽泣着道：“是……是三皇子？”

　　他点点头，脸上带着笑意，“先帝将虎符给我，我带着巡防营的兵马助三皇子拿下叛军的。”他平日散下的头发此时已尽数束起，很是精神，深邃的轮廓更显英气。容舒剥开我脸旁的碎发，眼中闪着点点光亮，“等我。”

　　我点点头，他转身翻过围墙，然后是“哒哒”的马蹄声。我安下心来，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