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拾壹

魏无羡轻轻将蓝辞醉放在床上，并为她盖好被子。

蓝湛“魏婴。”

魏婴“怎么了？”

魏无羡直起腰身，看向蓝忘机。

蓝湛“你……”

蓝忘机欲言又止，但关乎自家妹妹，他顿了下，还是问出了口。

蓝湛“你可喜欢阿辞？”

听到素有雅正之名的蓝忘机别扭地说出这么一句话，魏无羡明显愣住了，然后他粲然一笑，对蓝忘机说。

魏婴“不明显吗？我从未隐瞒过什么啊。”

蓝湛“你……”

蓝忘机见他如此直白，坦言承认，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良久，他才开口对魏无羡说。

蓝湛“知道了。”

兴许是因为这一连串的事情，蓝辞醉一顿饱饭没吃，还一直这么累，再加上喝了一壶常山红，她便睡得这么深吧。许久不曾做梦的她，还梦见了小时候，蓝辞醉的小时候。

那一天，是蓝辞醉和蓝忘机的九岁生辰，她许的愿望便是能出云深不知处，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当然，愿望都是要靠自己实现的。

于是，在一番计划后，她，蓝辞醉，出！逃！了！

她也不记得自己用这道瞬移符到了哪里，但她一出狭长的巷子，便见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一辆牛车碾过一个小孩儿的左手，那孩子的左手小指直接被碾成了血泥！

蓝辞醉赶紧跑过去，用自己的小手去扶起他。

乔乔“是不是很痛？我带你去找医师。”

薛洋“不必了。”

他倔强地甩开蓝辞醉的手，自己硬撑着站起来。

乔乔“若你不信我，那我把钱给你，你自己去。”

薛洋这才正眼看蓝辞醉，映入眸中的是一位“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美目盼兮”的小女孩。

许是鬼使神差吧，薛洋点头，很认真很认真地说。

薛洋“我信你。”

蓝辞醉意识到他是谁，心里咯噔一下子，莞尔一笑，如照入黑暗的一束光，黑夜将要驱散，黎明将要到来。

乔乔“走吧。”

临近药铺，薛洋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

薛洋“你叫什么名字？”

蓝辞醉扶着他进店，笑着说出自己的名字。

乔乔“蓝辞醉。”

薛洋小声念了一遍，似乎就这么刻入心间。

薛洋“我叫薛洋。”

蓝辞醉点点头，笑容更灿烂了，她细品着这个名字，然后对薛洋说。

乔乔“你的名字真好听，以后我就叫你洋洋吧。”

捕捉到薛洋眼中的无措与诧异，蓝辞醉补了句。

乔乔“洋洋，你叫我阿辞便好。”

薛洋仍是没有回应，直到伤口包扎好，蓝辞醉去拿药付钱后，他才看着左手的纱布，露出了天真烂漫的笑。

薛洋“阿辞……”我们，还有以后吗？

蓝辞醉提着药跑过来，扶着薛洋往外走，刚刚那名医师突然叫住他们二人。

蓝辞醉和薛洋回过头，见医师摸着自己大把的白胡子，笑容慈祥，和蔼地说：“好生休养，以后别再这么不小心了。”

乔乔“谢谢爷爷。”

薛洋一直没有说话，蓝辞醉看了他一眼，冲医师甜甜一笑，道。

乔乔“我替洋洋道声谢谢。”

蓝辞醉见医师人这么好，心中便生了个主意。她让薛洋靠门站着，自己则跑到医师身边，说。

乔乔“爷爷，你能不能收养他啊？”

医师看了眼乖乖站在门口，衣衫破烂的薛洋，又看了眼衣着朴素却气质不凡的蓝辞醉，点头应下：“正好我一人，孤单得很，便收下吧。”

乔乔“谢谢爷爷。”

说着，蓝辞醉拿出身上所有的钱递给医师。

医师并没有接受，只是带着二人到了药铺后院，然后对薛洋说：“日后，老头子我死了，记得帮我收尸啊。”

又有病人来，医师便出去忙了。

乔乔“洋洋，你要待医师爷爷好些，知道吗？”以后千万不要像书中那样，落得那般下场。

薛洋“阿辞，你会来看我吗？”

薛洋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容里都带着小心翼翼。

乔乔“会的。”

薛洋“那阿辞家住哪里啊？”

乔乔“姑苏。”

蓝辞醉猛然睁开眼！

乔乔“我怎么把这事忘了？！”

蓝辞醉赶紧起身，穿好鞋便要往外跑，却是突然注意到这里的陈设，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在不净世。她想了想，直接用了一道瞬移符，来到关押薛洋的地牢。

“三姑娘，你怎么来了？”

乔乔“我来问薛洋几个问题。”

守卫忙打开门，为蓝辞醉引路。见到薛洋，蓝辞醉屏退众人，走到他跟前，说。

乔乔“洋洋，对不起。”

听见久别的这声“洋洋”，薛洋只是轻笑。

薛洋“三姑娘何故与我道歉呢？”

乔乔“我……”

蓝辞醉知道是自己违约在先，是自己理亏，满腔的内疚在肆虐横行。蓝辞醉也不知道除了“对不起”三个字，她该说些什么，还能说些什么。

薛洋“你要是愧疚……”

薛洋说着自己不愿意说的那两个字，他并不希望自己于她而言仅仅只是幼年偶识的朋友！

蓝辞醉眼里泛着光，却不是当年的星星，而是泪。

乔乔“我能帮你什么？”

薛洋心里一疼，面上却偏偏要挂着满不在乎的痞笑，还偏要以轻松的口吻说。

薛洋“放了我。”

蓝辞醉的记性自那日醒来便一直不好，忘记这个约定并非她本意，但这是实实在在发生的，所以，她想不了太多，愧疚之情埋葬了一切理智。

乔乔“好，我现在就放了你。”

薛洋愣住了，可他很快便回过神，眼里含笑，道。

薛洋“但是我现在不想走了。”

蓝辞醉根本无法用大脑思考，此时薛洋说什么便是什么。于是，她颔首，道。

乔乔“那我能帮你什么？”

看着这样的蓝辞醉，薛洋的心更疼了。他从来没有怪过她，只是……当他知道姑苏蓝氏三姑娘蓝辞醉便是他的阿辞时，他业已入了岐山温氏。

薛洋“我要喝酒。”

乔乔“好，我去给你找酒。”

说着，蓝辞醉便要离开牢狱。

薛洋“可我现在又不想喝酒了。”

面对薛洋的反复无常，蓝辞醉并没在意，只是顿下脚步，转身对他嫣然一笑。

乔乔“好。”

薛洋再度愣神。当年便是这样的笑，彻底打开了他的心扉，都住进去了，他还怎么舍得让她走啊。

薛洋“三姑娘，我还没想好呢。”

乔乔“那我明天再来。”

薛洋“希望三姑娘说到做到。”

目送蓝辞醉消失在拐角，薛洋的心沉了沉。

他对她，并不是反复无常，并不是故意捉弄。说“放了我”只是随口，说“不想走”只是不想她受责罚，说“喝酒”只是心疼得厉害，说“不想喝酒”只是不想她离开，害怕她不再回来，说什么“没想好”，只是想能有再见的可能。

正如当年他在被常慈安那样对待后，他选择了……

薛洋“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