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再见，再也不见（大结局）

4月1日，一个不是玩笑的愚人节，他回来了。

我至今都记得那时的我，那时的他，那时的我们是多么的激动和疯狂，我们早就忘了身边有别人，早就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什么时刻。在我颤着声音喊出这在我心里萦绕了五年的名字的一刻，我看到他浑身僵硬地一动不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忽然就那么突兀地流下眼泪，一瞬间，周围静的可怕，直到我感到自己的嘴角也开始湿咸，直到我看到他的手抖着抬起来，直到我听到他的那梦萦了千回的声音。

李佳铭（男）“哥……”

我挪动僵住的脚步，一步步来到他面前，他的一只手抬起，我呆呆地看着他的脸，他的胸膛，他的手，他的腿，他的脚，我的意识飘忽着，我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早已将他紧紧地锁进怀里，我的后背，也被一双熟悉又陌生的力量紧紧箍住，那一瞬间，我忽然想，就这么死了，我也甘愿了。

余天凡（男）“佳铭……佳铭……佳铭……”我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一遍遍听到他的回应，这声让我等了太久的声音，如今每次听到却是像根针一样狠狠刺着我的心脏，让我在痛中明白，我还活着，我活着，找到了他。

当你站在我面前，向我走来，我无法说出那种感觉，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盯着你。你知道吗？我害怕，我害怕这只是一个梦，就像这五年来我日日夜夜做的梦一样。通过你的表情，我可以看到那一刻我有多激动，有多惊讶，有多痛苦。你没有忘记我们在一起的生活。

写下这段文字，是在我回到北京的两天后，我至今无法相信他竟然回来了，竟然在我回过头时就映在我眼里，一切太过突然，让我一瞬间不知所措，那一瞬间迸发的浓烈的情绪早已胜过了一切苦恼一切挣扎一切犹豫。

不知道那么相拥了多久，直到李牧成的声音响起，

李佳铭父亲（李牧成）“你们……够了。”

我松开佳铭，却依旧拉着他的手，他反过来握得更紧。

余天凡（男）“我来找他，我找到了。”

“……”李牧成沉默地盯着我，直到阿姨走过来咳了两声，

李佳铭妈妈“有事……进屋说吧，挺冷的，好不好？”

三个男人互相对视了很久，终于还是听了她的话，脚步僵硬地踏进房中。

走到客厅，我和佳铭坐一边，他的父母坐在对面，我们之间一片寂静。

李佳铭父亲（李牧成）“你们……”李牧成终于按捺不住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似的皱着眉头停下，我正想着怎么打破这种沉寂时，忽然佳铭拉着我的手起身猛地跪下去，然后我听到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话响在我耳边。

李佳铭（男）“爸，妈……”佳铭哽了一下，但还是坚定地看着他们，

李佳铭（男）“我活了二十四年，前十二年我的身边有你们，后十二年我的心里一直有他，我有多爱你们，就有多爱他……”

李牧成呆呆地望着跪着的我们，而阿姨，忽然垂头轻轻掉泪。

那天的天很凉，那个我去了不知多少次的屋子里灯火通明了一夜，我陪着他一直跪着不知跪了多久，直到那个男人一句话都没有地起身，上了楼，他的妈妈擦干眼泪，微笑着让我们起来，然后转身上了楼。双腿麻得站不住，我依旧紧握着他的手，

李佳铭（男）“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笑笑，握着我的手说，

李佳铭（男）“哥，你说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了？”

我笑着点点头，伸手抱住他的肩膀，

余天凡（男）“是啊。”

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佳铭，这一生我做过很多错事，听说，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你依然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那天晚上，他讲述着这五年经历了什么，遇到了哪些人，发生了什么事。他说他一直在想，会不会有一天在街上走着走着就会碰到我，或者每次走在公园里的长廊时就会看到我坐在台阶上对他微笑，他想了很多有可能重逢的方式，却一次都没有实现过。就这么幻想着等着一年又一年过去，等着我渐渐遗忘他，等着我们的伤痛渐渐抚平，等着他可以放弃一切。

李佳铭（男）“好几次，我都想去找你……你知道么，我自己把自己关在国外，我怕我回来，我会不顾一切去找你……”

余天凡（男）“……傻孩子，”我心疼地抚着他软软的头发，

余天凡（男）“还好我坚持到现在……还好我没有放弃，佳铭……谢谢你……”

余天凡（男）“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我？你爸，说了什么？”我试探地问出我几年来的疑惑，他低头呆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李佳铭（男）“都过去了，算了吧……你只要知道，我那时不想离开你，就够了。”

恍惚间想起那四年，那么了解我，照顾我，心疼我的人，他怎么会说离开就离开了，当时的冲动让我失了理智，如果相信他，或许就不会有后来那么混乱堕落的生活。

我用另一只手握着他的手，哽在喉咙里的话犹豫着，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余天凡（男）“佳铭。”

李佳铭（男）“恩？”

余天凡（男）“我……已经不是五年前的我，这五年，我做了很多错事……你的哥哥，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干干净净的人了……你懂我的意思么？”

他呆了一会儿，我心疼地感到手里的手一瞬间僵了一下，可是我必须告诉他，宁可是让他从我这里知道，我也不想让他以后从别人嘴里听说，而且……佳铭，如果你因此嫌弃我了，我不会怪你，现在的我，实在不配拥有仍然像曾经一样干净漂亮的你。如果可以，我们就做一辈子的兄弟。

余天凡（男）“你走了以后……我后来去了美国留学，回来……发生了一些事，有一个月，我过得很乱……”

李佳铭（男）“发生什么事了？”他忽然问我，我呆了一下。

余天凡（男）“我被第一个公司开除了。”

李佳铭（男）“为什么？”

余天凡（男）“呵，和上司有冲突，他的方案是错的，我给改正了，虽然业绩提升了，我还是被开出去了。”

李佳铭（男）“然后呢？你去哪儿了？回你爸这儿了？”

余天凡（男）“没有……我把钱花光了，然后就在北京混，呵呵，挺丢人的。”

李佳铭（男）“自己一个人么？”

余天凡（男）“恩……”

李佳铭（男）“……哥。”

余天凡（男）“恩？”

李佳铭（男）“如果……如果……”终究话还是没说出口。

我别过头，闭上眼睛，是啊，如果那时你在身边，你一定可以让我振作，或许几句话就够了，只可惜，回到家迎接我的只是黑暗和孤寂，让那本是不大的黑点却渐渐扩散地吞噬了我整颗心。

余天凡（男）“佳铭……我……我得去趟医院……我马上就去……”我慌张地起身，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走。

李佳铭（男）“哥！你怎么了？”他从后面跑过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

余天凡（男）“你说话啊，怎么了？”

李佳铭（男）“我……”我呼吸有些急促，“我……”

“……”他心疼地握住我的手，安抚地拍拍我的胳膊，

李佳铭（男）“你慢慢说，别急。”

余天凡（男）“佳铭……”我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余天凡（男）“我……如果我得病……”

他全身震了一下，拍着我胳膊的手僵住，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李佳铭（男）“不……不会那么巧吧……”

我见他发蒙的样子心里更是没底，脑子里嗡嗡叫，我机械地迈动脚步，

余天凡（男）“我、我去医院……”

胳膊被人拉住，回过身时我感到腰被他紧紧抱住，他身子有些抖，头埋在我怀里一句话都不说，我身子僵硬，条件反射地推开他，他反而更是用力地抱紧。

余天凡（男）“佳、佳铭，放开我……”我急着掰他的手臂，“听话，放开……”

李佳铭（男）“……我陪你去……”他终于抬头，眼睛里有些湿，“我陪你去，明天。”

余天凡（男）“……不用，我自己就行……”

李佳铭（男）“不要！”他的声音忽然高起来，

李佳铭（男）“我一定陪你去，我不能再让你……再让你一个人，”他搂紧我，头低垂下来，声音颤抖，“都是我，我不该走，我不该走的……”

“我、我只是瞎猜，别哭……”我心里的恐慌渐渐消散，反倒心疼起来，“佳铭，没那么糟，我只是想想罢了，别这样……”

他没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我，抱得我都感到疼，我只能拍着他的肩安慰他，直到他平息下来，“好了……别瞎想，我不会有事。”

“……应该我安慰你，反而让你安慰我……”他笑得有些苦涩，“我害怕……”

“不会，绝对不会，你放心，那……明天去医院，我们一起去。”

“恩……”

坐回沙发，沉默了很久却怎么也睡不着，于是我们就天南海北地聊，好像刚才的事没发生过一样，只不过我们都是心照不宣地等着天亮罢了，明天的结果，或许是最后的考验，或许也是一切的终结。

第二天到了医院血液科，抽血的时候他一直站在旁边死死盯着那些导管中流出去的血液，我不忍心看他那样的眼神，只能别过头去。

一上午哪里也没去，没心思去，也没心思吃饭，我们就坐在医院的长廊里，彼此都没有说话。

终于到了下午，医生说结果出来了的时候，佳铭僵着的身子一下子起来，急忙去取检查结果，我跟在他身后看到他纤瘦的背影匆忙地在我眼前晃过，心中的疼痛一点点扩散。

接过化验单的时候他的手有些抖，我不敢从他手里拿过来，他先是呆了一下，然后愣愣地发了好久的呆，我终于忍不住凑过头看，一瞬间僵住。

报告上赫然的写着HIV检查阳性，那个时间，我感觉天塌了。

“……”他也抱紧我，我感到胸口一点点湿润，郁结在心口的惶恐和自责占据了我的全部，

李佳铭（男）“哥……”过了很久，终于听他喃喃叫了一声，我用力点头，抱得更紧。

余天凡（男）“没事，别担心。”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了，李牧成竟然在等我，我看到他的时候立刻把手里的东西收好，他瞟了一眼倒是没在意。

李佳铭父亲（李牧成）“余天凡，跟我上楼。”他丢下一句话就干脆地走了，我呆了呆，跟过去。

那天和他说了很多话，我也终于知道佳铭离开我的原因，那天和他说了很多话，我也终于知道佳铭离开我的原因，五年前意气奋发的李牧成如今也满头华发，脸上少了许多的沧桑。

或许他没有自己说的那么神通广大，也或许为了佳铭作出了一个父亲最后的倔强，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走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第一次见到李牧成软弱的一面，他希望我离开佳铭，让他过上正常的生活，而不是把感情投入在我身上。投入在一个没有未来的感情上。

第一次见面时，他才十二岁，我十五岁，真是幼稚而单纯的岁月。如今已经二十四的他，快到而立之年的我，早已都不再年轻，放肆的青春渐渐消逝，我们真的伤痕累累，。已经走到现在，或许，就是一辈子了吧，没有奢求我们会相互扶持一生，但也希望当我们白发苍苍之时，我们能相互搀扶的走完剩余人生。

坐上去往美国的飞机，窗外的建筑越来越小，直至最后消失不见。我等了五年，五年后我们好不容易再次相遇，你还是那个干净清澈的你，但我已不再是那个干净的我。也许这便是命运跟我开了一个最大的玩笑。只此一别，我们各奔天涯，永不相见。

每个人，都有他初见时难以忘怀的人，或许是朋友、或许是爱人，或许，也只是个陌生人，人生若只如初见，本是一种奢望罢了，只是每每怀念那份曾经怦然心动的人时，总是忘不了最初的迷恋和惊叹。生活还在继续，每个人都没有终点，也许以后他或我的身边还会有什么人出现，还会有什么事发生，十二年，对于漫长的一生来说，其实也不过转瞬，只不过它聚集在我们最执着热情的青春岁月里，让那些曾经的痴狂曾经的跌宕刻骨铭心，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有的只是陪伴在身边的熟悉的身影，一颦一笑间，早已让我弥足深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