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孤身一人

陵飞走了以后，我感觉我的内心再次被封闭起来，虽然我俩打了不少的架，没有一次不是吵吵闹闹的，但我心底最痛苦最迷茫的时候都会说给他听，他很少安慰我，就是陪在我旁边，要不就是骂我两句，要不就带我兜兜风。或许只有他对我这么放肆，而我却见鬼地觉得我俩的相处模式还挺正常的。他走后没有任何人觉得我有什么改变，但我自己知道，我真的不一样了，以前刻意地去乔装温和的假象，而现在喜怒不形于色我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小子就是谁都看不出来他到底想什么，我还真是被他传染了。

我没想到他的离开对我的改变这么大，或许在我心里我不只是把他当兄弟。那种潇洒不羁和狂妄的脾性，谁都不放眼里的傲慢，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还有骨子里那股桀骜不驯……

一个月后宝宝中考，考完最后一科给我打电话说考得相当不错，没意外三个月后就能来和我相聚，我很为他高兴，寻思着放假回去给他庆祝庆祝。

这几个月，我和佳铭看着还是和以前一样要好，但我自己知道，我的心境已经变了，我把自己放在最渺小的角落里，我已经不奢望他围着我转了，也不想去打扰他们，学期末快结束的时候，要选择报文报理，其实我很喜欢历史语文这类文科的东西，但是佳铭是肯定报理的，所以我报了理科，就算他有女朋友了，不再需要我在他身边当做保护神了，但还是放心不下他。放假那天走读的和本市的都离开了，整个寝室就剩三个人，那天雨大，我和佳铭就决定第二天再走。那天晚上他到我们寝室来睡，因为其他人把铺盖都卷起来了，这小子脑子发热没事把床单放外面说吹吹风，这下好了，一场雨淋得全湿，没办法我和他只能挤在一块这一块小地方睡。

“凡哥，好快啊，一个学期过去啦。”他在我耳边小声说。

“对啊，佳铭你也长大了，个子都快和我一般高了。”

“哪呀，才一米七三”他压压我的头发，然后身子往床上头拱了拱，嘿嘿笑着说，“这就差不多高啦，哈哈。”

“你个鬼精灵~”我笑着拍他脑袋，“下来下来，把我床板弄断了。”

“呵呵~”他又拱下来侧过身对着我，“对了凡哥，你想好考哪个学校没？”

“嗯，FD大，呵呵，那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

“啊？那么远的城市啊。”

“小时候就听说了上海滩的故事，就迷上上海了，呵呵。”

“哦，那不是文科比较强么，你怎么报理了？”

“呵呵，我喜欢物理么，”我笑着摸摸他的头，“你呢，想考哪个学校？”

“不知道，我还没想，”他低头想了想说，“不过我喜欢北京，而且我怕热，受不了南方气候吧。”

“……你要，考北京么？”

也许高考完，我们会天各一方，他会追随我的脚步去到上海么？呵，痴心妄想……况且我怎么可能委屈他，他就应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任何人都不可以阻碍他的脚步，即使是我。

“凡哥，你一定要去上海吗？”

“呃……很想去，我……”忽然有点说不下去，我苦笑。“呵，那是我从小的目标啊……”

“可是，那样就会离开你没人保护你了……佳铭，该怎么办。”

“……”

两个人忽然都沉默了，过了好久佳铭忽然钻了过来，笑了笑说，“哎，两年以后的事呢，想那么多干嘛，以后再想。”

“呵，臭小子，你投怀送抱呢？”我顺势揽着他的脖子，他倒顺势把头枕在我胳膊上。

“嘿，这不没枕头嘛，好啦，这胳膊挺软乎的，勉强征用当枕头了~”

“我去，小屁孩儿，”我苦笑不得，“等下胳膊没知觉怎么办？”

“嘿嘿，”他眨巴眼睛不好意思地笑，“没事，还有另一只胳膊~”

“臭小子……”

我平躺下望着天花板，“小笛，我如果去北京呢。”

“什么？！”他猛地侧过身，脑袋一下子磕到我脸上。

“呀，对不起~”他抬手给我揉，“你刚才说什么？”

“好啦没事了，”我抓下他的手，“也许我也会去北京。”

“为什么？”

“你说呢，傻小子~”我笑着看他，那一刻，我心里很平静，我想那个时候我的眼睛都是怜爱。

“凡哥……”他咬紧下唇，眼神很复杂，“你别对我这么好，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我……”声音闷闷的。

“傻样儿，什么报不报答的，”我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儿，“哎，放心不下你，好啦，别这个表情，嗯？”

“…………谢谢。”他点点头，忽然一下子搂着我的脖子，

“哎哎，快憋死了。”呵，真是小孩儿，还撒娇呢。

他或许是和我们呆久了，说话举止一点都不像个比我们小几岁的孩子，有时候甚至比我们还要冷静和果断，从他对付数学题就能看出来了。而且又长个儿了，让我会偶尔忘了他其实比我小整整三岁。呵呵，这么一个平时冷淡沉默的人竟然会在我面前跟个小屁孩儿一样撒娇。

我拍了拍他的后背，也许在这个计划生育的时代，让我们从小没有了兄弟姐妹感情的陪伴，孤独和无助有时充斥着我们内心，看着他跟个小猪似的往我怀里拱，有点心疼又有点心酸，“佳铭。”

“嗯？”他抬头，睁眼睛笑着看我。

“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你，你会伤心么？”

他一愣，有点懵，“什么意思啊？”

“没事儿，”我笑了笑，真是，忽然破坏气氛呢。

“哥，”他第一次这么叫我，也许我俩的感情，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吧。

“嗯，如果我做错什么你告诉我，我会改的，别不理我。”

“呵呵，傻瓜~”

我拉了一下被子，把他露出来的肩膀盖好，拍了拍他的脑袋，“好了，睡觉~”

“嗯。”他枕在我胳膊上渐渐睡过去，我刮了下他鼻子，他没有醒。我本来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只要不失去他就够了，却没有想到，这会是最后一次的温柔。

第二天收拾好坐了半天车回到家。又过了几天，我给宝宝打电话说给他庆祝一下，他在电话那头兴奋了半天。时间就定在这周末晚上七点在X酒店，我从听说他想考我的学校后，就开始攒钱，估计应该够了。因为是邻居，我们基本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宝宝从小仰慕我，对我佩服得要命，我喜欢什么他跟着就喜欢什么。以宝宝后来的话说，我在他眼里，如同回港之船看到了灯塔，看到我便看到了家。说实话还是挺感动的，所以一直总想着总是想照顾和保护着这个孩子。

那天，请来的大部分是跆拳道馆的朋友，还有他的好哥们儿，一桌人吃吃喝喝玩儿到很晚，大概十点的时候老妈打来个电话，我应付过去，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个电话，我看都没看谁的来电直接完对着电话说，“我都说了晚点回去，你先睡吧。”

“呃……凡哥，是我。”

“佳铭？”

“嗯，刚才给你家打电话阿姨说你还没回来呢。凡哥，你在哪儿呢？”

“哦，我在外边给我弟弟庆祝中考考上S中。”

“你弟弟？”

“邻居，和我一起长大的小孩儿，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忽然沉默了一下，不过很短暂，“那你什么时候回家啊？别太晚了。”

“嗯，知道~你有什么事吗？”

“没有啊，就是看你那么晚没回来打个电话问一下。”

“嘿嘿，小孩儿，放心。”我心里很暖。

“OK~别太晚了，那我去睡了。”

“……佳铭，”我叫住他，“臭小子，这么久没见还有那么一丢丢想你了哈哈哈。”

“……呵呵，想我就过来玩儿啊，我以为你这几天很忙呢。”

“小样儿，别转移话题，是不是每天都在外面野一点都不怀念我哈，你想不想我啊？”

“想想想，行了吧，嘿~”

我笑了笑，“好啦，不逗你了。去睡吧。我到时候来找你。”

“好啊，呵呵，那你早点回家，晚安啦。”

“嗯，晚安~”

我笑嘻嘻地等到他挂了电话才把电话挂断，我很喜欢假期，只有每年这么几个月他才是完全属于我一个人的，没有那些狗屁一堆的事。不过我没有想到，那次的关心会是高中时的最后一次。

“哥，谁啊？”樊嘉宝的声音忽然响起来，我吓了一跳。

“哦，我朋友。”

“男的女的呀？”他笑着问我。

“呵，男的，我同桌。”

“你同桌？呵，”他笑了笑，眼里有我看不清的东西，“天天见面坐在一块儿还想什么呀？”

我一愣，忙解释道，“我们开玩笑呢，你瞎说什么呢。”

“呵呵，”他转过身，扔给我一句，“我也开玩笑呢，”说完就走了，弄得我一脸茫然。

那天晚上因为都是老熟人，被灌了很多酒，知道我有胃不好的只有宝宝一个人，不过那天他也被灌得脑子不清楚最后还跑来给我敬酒，云里雾里地说着什么我听不懂的话，我心里就想哭啊，我说宝宝啊，你不给我挡酒就算了，还灌我……我那个无比郁闷，这次考上S中的又不是我，你们灌我干嘛……我请客你们还折磨我，我卡擦了你们……无数怨念之中，到晚上快十二点了终于散了，我和宝宝晃晃悠悠地回了家。

回家又吐得昏天暗地的，老妈心疼得要命，我想到在学校吐得两次都是陵飞那小子陪着我，忽然间有点想他。于是趁着酒意我狠心打了个国际长途和陵飞那个小痞子聊了一会儿，他捏着嗓子给我学一些美式黄色笑话，把我逗得眼泪直流。

第二天头开始疼，不过更疼的是胃，家里又没人，我看着粥又吃不下去，索性不吃了。看了看表已经十点了，手机有一个未接来电，是佳铭。“喂，佳铭。”

“呃，我还以为你有事呢。”

“没，刚在睡觉喝得有点多，不舒服。怎么啦”

“呃，我以为你昨天是说今天过来找我玩。”

“……这样吧，我先看看有没有过去的票，我再给我妈请个假。”

“嗯。”

上网查了下，票还挺充足，先不管那么多，上了车再打电话，就算老妈不允许，也无法回头了。

他上去A市的火车，刚上车我就给我妈打电话“老妈，我去A市朋友那参加同学聚会……”

电话里噼里啪啦的一顿数落。

“嗯嗯嗯，知道知道我在车上的，会注意安全的。放心。”这下一颗心才终于落地。真佩服我先上车的明智之举。

刚按了门铃没一会儿就开了，他看到我很开心的样子，我头一下子就清醒了。

“呵呵，凡哥，你来真来了啦。”他领我进去，笑道，“我以为你开玩笑的呢。”

“也就三小时嘛哈哈哈。你在家干嘛呢。”

“我还能干嘛呀，弹琴看书，呵呵。”他挠挠头，

“哎，我说你生活就这么没有乐趣吗？”

“实在想不到干嘛呢。”

快中午了，佳铭问我，“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呃，算了吧，我不饿。”

“那也吃点吧，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你还会做饭？”

没想到佳铭做饭还真不错，都是跟他妈妈学的，以前中午他爸妈都上班不在家，就是他自己一人在家自己做饭。看到他在厨房那娴熟的技术，还真挺佩服眼前这个小屁孩。

“哎，算了，我不太想吃。”

“……凡哥，你是不是胃不舒服？”

“呃，呵呵，还好吧。”半年前他发现我衣柜里一堆胃药，才知道我胃不好，我看着他担心的样子，笑着安慰他，“没事儿，忍忍就好了。”

“那你还这么远跑跑过来……我给你拿点药，你吃完睡一下吧。”

“好吧。”实在是疼的受不了了，我就照他说的吃了点药，打算到他床上睡一觉。

刚走到床边发现一个相册，我拿起来，问身后给我拿来一杯水的他，“这是什么呀？”

他把水杯放床头，“哦，五一那会儿拍的照片。”

我瞟了他一眼，感觉他反应有点怪，“你怎么没给我看过啊，呵呵，湄洲岛不是很好玩儿么？”

“哦，也没什么可看的，”他伸手想拿回去，“那个，哥，你睡觉吧，醒了再看。”

“呵呵，小孩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照片那？”我打趣他，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哪呀，那你看吧。”他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呵呵。”

我感到有点紧张，慢慢翻开相册。刚开始是几张风景，他们还真是去了很好很漂亮的地方。翻了两页，开始几张一起去玩儿的人的合影外，然后全都是他和歆颖的合影，越往后两个人距离越来越近，我看着那个在画面里笑得倾城的女人，慢慢地开始挽着胳膊了，还牵上手了……刚准备往下翻，佳铭拦住了我的手，我诧异的望着他，“怎么啦？不能看啦？”

佳铭有些不好意思的摇摇头，“其实也没什么不能看的。”

我继续往后翻着，直到看到那张照片时，我感到脑子里一根弦绷断了。

她在他怀里，他低头吻着她，两个人都不好意思地红着脸，周围人起哄地大笑。哈，拍的真好。我尽量平稳声音问他，“你亲她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小声嗯了一下。

“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没有……其实那天是玩儿游戏，我输了，他们就让我……”

“呵，正好给你机会了不是么……”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明明是我鼓励佳铭勇敢的追求歆颖，但在陵飞去往美国，蔚雪不再像以前那样关心我的生活后，我对眼前的佳铭格外珍惜，当看到这张相片，仿佛小时候心爱的玩具被别人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