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实在是顶不住余年的压迫了，给余年介绍了白虎街的戏园子，余年入了戏园子，发现上边已经开嗓了，有道熟悉的声音高声赞道：“这戏好，两将军，人成大事，全靠着站对边。”
余年循声望去，看到了今日在千金楼遇见的欧阳啸，欧阳啸身边的侍女众多，有人专门盯着门口的方向，看到余年投来目光，似乎还是主子认识的人，侍女便提醒了一声欧阳啸。
欧阳啸回头一望，又连忙起身迎道：“余少侠，是啸某怠慢了怠慢了，莫怪。”
“我就是过来听戏的。”余年的态度有些冷，压根不去欧阳啸接引的位置，而是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欧阳啸笑了笑，厚着脸皮坐到了余年身边，一招手，那些侍女们也贴了过来，各种精致的小吃堆放在一旁，欧阳啸端起两杯清酒，赔笑道：“今日在千金楼有要事在身，怠慢了少侠，余少莫怪。”
余年接过酒杯，换了个比较舒适的位置，也不看欧阳啸，而是看着上边的戏台子，慵懒的靠着椅背，说道：“欧阳少庄主最近的小日子过得倒是不错啊，小爷也是很羡慕啊。”
说是羡慕，可那语气又哪里有半点羡慕的意思。
欧阳啸苦笑道：“余少侠莫要讥讽啸某了，啸某也是身不由己，倒是余少侠当年在天山大败柳玄风，救天山于水火之中，江湖上无人不敬仰万分，啸某至今难忘。”
在欧阳啸的言语中，余年又想起了当年的时光，一路走来，看似风光无限，可到头来，却还是一个人。
欧阳啸那句至今难忘，余年何尝不是至今难忘，难忘那位满身煞气的李先生，难忘李先生揭开伪装后化作的柳玄风，难忘金陵城里那杆银枪，难忘华山瀑布那个只是想要活着的小丫头。
回首过往，与他牵绊最多的，竟然只是那个他一路追杀大半个江湖的柳玄风。
随着柳玄风向着悬崖边纵身一跃，余年的江湖，似乎便写上了一个句号。
柳玄风落入悬崖后生死不明，往后的那几年，余年过得甚是枯燥无味，蹉跎了几年岁月，忽然听闻关外传来周天功的消息，这才是余年重新有了几分斗志。
寻着消息追来了京城，可得到的却是一个明眼人看着就有问题的宝藏线索，余年倍感无趣。
“不知余少侠在愁苦什么？”
欧阳啸的一声询问，将余年的思绪拉回了喧闹的戏院，余年一口闷了那杯清酒，随口道：“想起了个故人罢了。”
“余少侠想必是为了那周天功的消息来的吧？”欧阳啸似乎猜到了余年在想什么。
余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扬起了捏着酒杯的手，欧阳啸立马替他倒了半杯，又道：“那个消息，半真半假，不过是上边夹带的消息，京城最近不平静，啸某在扬州城多得少侠关照，如果可以，还请余少侠不要插手京城的事情，若是余少侠想要在京城游玩一些时日，啸某可为余少侠安排。”
“你在赶我走？”余年瞥了一眼欧阳啸，眼神冰冷，像是一头蛰伏在丛林的斑斓猛虎。
“不敢。”欧阳啸放下酒杯，扬了扬手，周围的侍女纷纷退开，欧阳啸道：“京城的水太深，余少侠肯定无意参与朝堂的纷争…”
余年笑了，后仰着脑袋，看着欧阳啸：“那章作之呢？”
“他不一样。”欧阳啸说道：“余少侠，章作之，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余年不赞同，一脸认真的纠正道：“不，我觉得他全身上下都写满了“头脑简单”。”
欧阳啸哑然失笑：“啸某说的并不是章作之的为人。”
“行吧行吧，我就在这听听戏。”余年感觉人生忽然失去了方向，索然无味。
欧阳啸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摸出了半枚残破的玉佩交给余年：“啸某有一事想要拜托少侠，章作之对我颇有嫌隙，这半枚玉佩，不知少侠可否替在下交给他？”
余年慵懒的仰了仰头，接过那半枚玉佩打量了几眼：“刚才还说别让我插手的？”
欧阳啸说道：“啸某觉得余少侠自有打算，况且章作之对余少侠感官甚好，如果是余少侠交给他，那他定会给余少侠几分面子，过来找啸某。”
“你打得算盘挺精。”余年收起了玉佩，算是答应了，又道：“不过我不知道他在哪。”
“他在杨柳胡同尽头那家老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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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胡同，名字倒是清雅，环境也是幽静，只是太过陈旧，两边的墙面都生长了青苔。
今日京城下着蒙蒙小雨，天边卷了几层发黑的破棉袄，杨柳胡同的地面坑坑洼洼的破败不堪，若不是余年轻功了得，这地方都无从下脚。
路上的行人几乎没有，真不知在这鬼地方开客栈能有几个客人来。
或许只有傻子才会在这地方住吧。
到了欧阳啸说的客栈后，余年收起油纸伞抖了抖水，看到客栈里外的墙壁都已经开裂，屋顶正在漏雨，余年更是确信，真的只有傻子才会来这里住。
“余少侠，你找我？”
掌柜的将傻子哦不，将章作之喊了下来，他先前似乎在休息，眼睛有些惺忪，余年打量了他几眼，想起了之前他在千金楼豪迈的样子，如今在这一对比，真是让人感慨万千。
“有人让我把这东西交给你。”
余年将玉佩摸出来递给章作之，章作之先是一愣，随后抢过玉佩，惊道：“啊..…你是从哪儿得来此物的？”
“在戏院那边，欧阳啸让我交给你的。”
“欧阳啸！我明白了。我们一同前往戏院。”
章作之说着，什么也顾不上了，直径出了门，伞都不带。
余年捡起一边的油纸伞，御着轻功追了上去，章作之走得很急很快，路上坑坑洼洼的他也不管不顾，一脚踩得黄泥水四溅，余年有些嫌弃，没有跟得太近。
到了戏园子，欧阳啸还在听戏，听的还是同一场，真不知有什么好听的。
欧阳啸看到章作之过来并不意外，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来，不过却没料到余年也跟来了，他这次没管余年，只是对章作之道：“章兄既然再来找小弟想必是要投靠平王。在此之前，我手下几个弟子仰慕章兄许久，不知能否赏脸指教他们一番？”
说话间，几个壮硕的白陀山庄弟子围了过来，他们看着章作之清瘦的样子，有些不屑，更多的则是嚣张，看他们的样子，显然是在这京城嚣张惯了。
看来白陀山庄深得平王青睐啊。
章作之不愧是章作之，二话不说便迎了上去，拳脚相向，以一对多，噼里啪啦的一阵拳拳到肉的闷响过后，又是几声轰响，那几个白陀山庄弟子全被章作之丢出了戏园子。
不愧是他，余年越看越喜欢，他就喜欢跟莽夫打交道。
“好功夫！章兄果然名不虚传。以章兄的功夫，投靠平王以后必定平步青云。这是平王印信，有了它，平王兵卒均以两位马首是瞻。祝二位马到成功，早日为平王夺得先帝秘宝。”
欧阳啸拍着掌走来，递出一枚平王印信，章作之没有接过，而是拿出那枚残破的玉佩：“你真的知道此玉佩主人的行踪？劝欧阳兄不要欺骗章某。”
“啸某虽当不得什么好人，可也是个男人。”欧阳啸回道。
章作之看着欧阳啸，眼神中似乎在说：那你还不快告诉我那人在哪？
欧阳啸继续递出平王印信，意思很明显，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天上也不会掉馅饼，只有帮了平王，他才会把消息说出来，否则哪怕是余年在，他也不可能轻易地将消息给出。
章作之接过了平王印信，咬牙道：“我明日便出发。”
欧阳啸又从怀里摸出一本残破的秘籍：“这本武功杂学算是之前无礼举动的歉礼，还望收下。”
余年看了一下，愣了一下，左右搏虎？好眼熟啊，我是不是也特么的有一本？这玩意在京城还是批发的？
章作之接过秘籍，没有再多话，转身便走，余年看了眼欧阳啸，又往怀里摸出一本秘籍，低着头一边嘀咕一边跟着章作之离开了。
“这宝藏残页想必就藏在这皇宫之内，此事凶险无比，章某劝少侠不要掺和进来。”
章作之走着走着，忽然回头说了一句，余年怔了怔，抬头一笑，将手上的秘籍交给章作之：“诺，送你个东西。”
“咦？”章作之也愣了，拿过余年的那本，又看了看自己另一只手拿着的秘籍，怎么有两本？
翻了翻，发现居然是上下两本，欧阳啸给的是上，说书人那本是下。
余年也发现了这点，决定回头去揍说书人一顿，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敢给，还好自己没练，否则非得走火入魔。
“将来少侠如果有需要章某的地方，尽可到客栈找我。”
章作之收好秘籍，一脸认真的对余年说了一句，余年笑着点了点头，有些感慨，这人活着，简单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余年一路走来，大江南北都去过，可像章作之这样还还怀着一颗赤子之心的人，真不多见，这样的人，若是京城的这滩浑水给淹死了，那该多可惜。
也因为章作之这一句话，余年心里算是认下了这个朋友，将他从酒肉朋友的分组，拉进了人数不多的朋友分组里。
“你气色有些不对，刚才受了内伤？”
余年看了看章作之的脸色，有些发白，气息也有些乱了。
章作之憨笑道：“不碍事不碍事，待会儿我去回春堂让徐大夫开一味药吃吃就好了。”
“吃药？”余年愣了：“你不会打坐吗？”
“啊？什么是打坐？”章作之不解。
余年明白了：“感情你练的外功啊，看着挺横练，可确实外强中干，一旦陷入包围，你很难脱身。”
章作之的外功很强，从他刚才出手余年就看出来了，招招毙命，若不是他留手，那几个白陀弟子已经死了，他学的武功，很像杀手专用的外功，可那些杀手向来讲究一击必杀，一击不成，千里遁逃，这种是不适合打持久战的。
章作之明日便要深入皇宫，那里危机重重，一旦他落入包围，几乎是必死无疑！
余年又看了眼章作之，他笑得有些窘迫，余年想起了他住的地方，看来这货身上的钱，除了喝酒，大多数都拿去买药了，不愧是他。
“走吧，带我去回春堂，给你买药。”
章作之摇头拒绝：“不行不行，章某不能答应，上次喝酒我说好请客，却忘了买单，今日更不能花你的银子了。”
余年翻了个白眼，从怀里夹出一张盛唐阁的至尊卡，说道：“这里边有几千万。”
章作之傻眼了，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距离一个土豪那么近。
到了回春堂，徐大夫看到章作之过来，熟练的从药材柜翻出三个药材盒子，分别是龙涎香，售价一千二，冬虫夏草，售价一千，铁皮石斛，售价一千。
这次余年傻眼了，拍了拍章作之的肩膀：“这些年辛苦了。”
章作之眼眶微微湿润，其实他这些年过得还行，无论是药材还是疗伤都有人，只不过她目前不在京城，才过得窘迫了些。
余年每样都给章作之买了二十个，估摸着也差不多了，打包好之后说道：“走，咱们回去煮药吧。”
耳边忽然传来了咀嚼声，余年一看，发现章作之正在生吃药材，吃得香甜。
“你…这都不煮的吗？”
章作之咽下一把冬虫夏草，气色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并且还隐隐有些发红，看上去神采奕奕的，他憨笑道：“余兄有所不知，章某体质特殊，药材不用煮，直接生吃便能迅速吸收，你看，我好了。”
余年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你。”
与此同时，余年在心里又单独开了一个分组，写上“憨批本批”四个大字，然后将章作之丢了进去。
“接下来你要回客栈吗？”余年又问。
章作之摇头：“先不回去，平王府那边设重奖以武会友，胜出者可获得玄阳护心镜，明日要进皇宫，若是有玄阳护心镜，安全便能多些保证。”
虽然章作之看起来憨憨的，但为人处世，还是有着自己的小聪明的，之前余年还真怕这个憨批会一股脑的跑去皇宫，现在还知道找个护具，余年也放心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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