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与假】
青丘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楚中天愈发感觉心神不宁，他不是在担心青丘，而是在担心自己。
他身居崆峒派高位，深知七杀堂行动迅速，可他等了这么久，依旧没等到崆峒派的动静。
这不像七杀堂，他干了这种事情，太上长老绝对会第一时间派人处理他，哪怕他躲在春在楼，崆峒派也该有些动静。
没有打出去的拳头，才是最有威胁力的。
咚咚咚——
外边传来了敲门声，楚中天心头一紧，想起这里是金钱帮的地盘，又稍稍松了口气，说道：“谁？”
“楚爷，给您送饭来了。”
是春在楼小二的声音，楚中天道：“进来吧。”
小二端着饭菜进来了，还随手关了门，关门的刹那，楚中天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刀光一闪，笔直的逼向小二心口处。
“楚爷，我只是个送饭的啊。”
楚中天气极反笑：“送饭的小二可不会双指夹白刃这门手艺！”
“哎呀露馅了。”
小二低头看了眼自己夹住剑尖，故作惊讶的说了一声，又道：“我隐藏的这么深，你居然都发现了，厉害厉害，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的吗？”
楚中天哼道：“你不是崆峒的人，谁派你来的？”
“还能有谁，当然是你的老相好青丘啊。”
小二松开了两指间夹着的剑尖，随手将另一只手端着的菜放下，又追问道：“快告诉你是怎么发现的嘛，我这么专业居然还是露馅了。”
楚中天自然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就相信他是青丘派来的，依旧在警惕着小二，说道：“因为送饭的小二不会喊我楚爷，你到底是谁？”
“哦，原来是这里出了问题，下次我会改正的。”
小二“哦”了一声，又自顾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随即毫不客气的找位置坐下，还优哉游哉的给自己倒了杯茶：“你老相好让我转告你，她给你留了一条后路，接下来的这几天，你需要配合我。”
楚中天满眼不屑，他一个字都没有信，他目前只知道对方绝对不是崆峒派来的人，因为言余没有敲门的习惯。
可这家伙似乎又没有半点杀意，以他刚才夹剑刃的手段，武功绝对不差，要杀自己的话，肯定一开始就出手了。
“你老相好知道你谨慎，说你肯定不会信我的话，她说你不信的话，就说你屁股后面有块胎记。”
楚中天持剑的手，微微颤抖，缓缓地发出了一个“？”号。
小二一拍大腿：“哎呀记错了，不是这句，是她跟你约定要隐居山林，远离江湖纷争，瞧我着记性。”
楚中天发誓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不过小二说出这句话，楚中天也是信了一半，指着小二的剑也放下了三分，他又道：“单凭这句话，还不足以让我相信你。”
“你烦不烦，我说那么多台词是要加钱的！”小二有些生气，说道：“懒得跟你扯，你老相好花钱替你买了退路，我会给你安排一场假死，你要是不信，就等着言余来杀你好了，反而你的机会只有这一次，我就是个跑腿的。”
楚中天心里虽然半信半疑，但还是开口询问：“什么时候安排？”
小二抿了口茶，感叹一句“有钱人真好”，这才回道：“这得看清河帮你洗资产要多少天了，你得告诉我一个期限，我才好安排。”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楚中天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这个神秘小二能说出清河在干的事情，说明他真的可能是青丘安排的人，但为什么要自己告诉他期限？
“当然有关系，不然你以为，你老相好哪来的钱替你买命？”小二笑非笑地看着楚中天。
楚中天脸色阴云不定，开什么玩笑，拿自己豁出命贪的资产换自己的命？这个结局绝不是他想要的，否则他大可净身离开崆峒，与青丘双宿双飞，用得着担着被崆峒派追杀的风险去投靠清河吗？
小二似乎早就猜到了楚中天的想法，笑吟吟道：“怎么？舍不得那笔资产？你贪得下嘴，也得有那个命去咽啊，目前你相好已经跟言余达成合作，你假死，换崆峒派的面子，她运作崆峒那笔资产赔偿崆峒损失。”
楚中天脸色很是阴沉，手中的剑又抬起几分。
小二不慌不忙的接着说道：“你也可以拒绝，到时候你相好会死，言余也会送你去见她，你大可认为这里很安全，咦！怎么，想杀了我灭口吗？”
小二从进来到现在，由始至终都表现得十分随意，且极其自信，这让楚中天不敢轻举妄动。
“看来你不是很情愿跟你相好隐居山林啊，是身居高位久了，上边的风景太好太迷人了”小二出言讥讽。
楚中天最终还是放下了剑，不再对准小二，沉声道：“五天，清河需要五天时间。”
“那好，五天内等我消息。”
小二的声音越说越轻，等楚中天反应过来的时候，小二已经消失不见。
哐当一声，楚中天手中的长剑脱手，他也一屁股坐在地上，低着头咬着牙，他很不甘心，他策划了这么久，换来的竟是这个结局。
或许他可以拒绝，可青丘绝对会死在言余手上，再躲过崆峒的杀劫，自己一样能得到那些资产。
可当初自己决定叛离崆峒，不正是因为青丘。
如果青丘不在了，自己所做的一切，真的值得吗？
楚中天拿捏不定注意，枯坐在地上想了整整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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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说五天内？这种事情不是越快越好吗？如果清河那边洗好资产，楚中天大可放弃青丘改头换面啊。”
得到消息的言余有些不满，按照他自己的想法，这种事情就得越快越好，不能给楚中天反应和犹豫的机会。
斗笠男子微微摇头，轻轻地拍着言余的肩膀：“言二爷您就放心吧，这种事急不得的，要是楚中天不配合，我的假死安排也没用，到时候不仅楚中天可能不会死，你也会被崆峒责罚，到时候事没办成还被罚，你乐意吗？”
“可按你的说法，楚中天似乎很难配合。”言余碎碎念一句，又看了看青丘的房间，说道：“而且那个女人在金陵城藏得这么深你也敢信她？”
“为什么不敢。”斗笠男子哼哼道：“越是这种人我越敢信，反倒是楚中天我不太敢信，这个人心机比青丘还重。”
“啊？是这样的吗？”言余愣了一下。
斗笠男子翻了白眼，又露出一脸慈爱的神情：“这种事情，不要勉强自己的脑子。”
言余眉头一皱，握紧了拳头：“你想死吗？”
斗笠男子连忙躲开，又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不过依照我的分析，假死这个环节他还是会配合的，毕竟这事对他百利无一害，无论他放不放弃青丘，他都能借此脱一半的身，如果他不放弃青丘，就能完全脱身。”
“哦，那你什么时候准备？”言余没想那么多，只关心结果。
“我的言二爷，哪有那么快的啊，我的材料至少也得等两天才能到啊，不然我上哪去找楚中天的人头给你交差啊？”
斗笠男子对言余有些无语，哭诉了一句又碎碎念道：“你都不知道为了这事我都付出了什么，到时候…”
言余对斗笠男子接下来的话十分敏感，瞪着他怒道：“再提加钱我就一拳捶爆你！”
斗笠男子耸了耸肩膀：“那不提加钱，这个材料费，你得报销吧？很贵的。”
“什么材料费？你要的钱还不够多？”
“一码归一码啊言二爷，加钱的是劳务费，跟材料费无关的啊。”
斗笠男子试图解释，言余已经扬起了拳头，斗笠男子连忙跑路：“我去看看青丘姑娘哈。”
青丘这阵子都被关在房里，只有等到斗笠男子计划开始，她才有资格走出这个房间，去执行计划。
“刚才的话，都听到了吧？”
斗笠男子走进来的第一句话便是一个疑问句，很明显也不是问青丘有没有听到，而是问她听没听明白，现在是怎么想的。
青丘说道：“水。”
斗笠男子一愣，看了看门外，叹了口气，言余果然是条钢铁直男。
给青丘喂了水，青丘缓过来一阵后才开口说道：“我相信他，他不会骗我的。”
斗笠男子回想了一下之前楚中天狰狞的面容，摊手道：“但愿如此吧，你想好怎么做了没？”
“只要言余配合，不难。”
青丘的话虽然变少了，但依旧带着镇定与自信，这样的女子，实在难得，就是不知道怎么瞎了眼，看上去了楚中天。
“这次如果他不配合，到时候哪怕你得到金钱帮方面的庇护，你还是死路一条。”
斗笠男子很清楚青丘接下来会做什么，一旦清河那边洗完资产，她就会带着言余介入，解决掉清河，并向金钱帮总部那边汇报一个早已捏造好的谎言。
一个大掌柜身亡，是金钱帮莫大的污点，金钱帮不会声张，加上青丘暗地的身份，反而会默许她成为金陵城代理大掌柜。
同时金钱帮再派人过来调查，而且大掌柜身亡的事情，过来调查的必然是金钱帮的行首。
以斗笠男子对金钱帮内部的了解，金钱帮众多行首之中，最闲的就是风雷，所以这次过来的行首十有八九就是他。
到时候青丘定然会得到风雷的庇护，哪怕是要责罚，也是金钱帮内部的事情。
斗笠男子对青丘说的这句话，明显是有些狂妄了，他很自信，觉得自己能让青丘在风雷的庇护身亡。
青丘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哪里来的底气说这句话，她也懒得去想，只是一字一顿道：“他死了，我也不会活。”
意思很明显，她还是相信楚中天不会放弃她。
事实上无论楚中天会不会放弃她，她都有活命的资本，但她就是一心扑死在楚中天身上，他活，她也活，他死，她便跟着死。
斗笠男子挠了挠头，又摇了摇头，他是真心看不懂，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真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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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转瞬即逝，转眼间便过去了三天，这三天里楚中天过得极其煎熬，远比他等待崆峒的拳头来临前还要煎熬。
人就是这么复杂，当你拥有多个选择的时候，你往往会被内心深处的七情六欲所牵制，很难做出选择。
“楚爷，想好了吗？”
那个小二的声音犹如鬼魅般冷不丁的从楚中天背后响起，楚中天汗毛炸起，一脸吃了屎似的回头：“你为何总神出鬼没？”
“你害怕啊？”小二打趣一句，又道：“你上次说的对，所以这次我没敲门。”
楚中天叹口气：“可你这次也不是从门里进来的。”
“所以你决定好了没？”
楚中天点头：“我不能负了青丘，最多还有三天，清河那边就结束了。”
小二满意的应了一声：“你今晚去告诉清河，你找了人安排你脱身，让他，帮你安排一个金陵城的身份。”
楚中天摇头：“我这几天从未离开过这里，一直在他监视下，如果我这么说，他非但不会信我，反而还会怀疑我。”
“这个我自然是考虑到了。”小二哼哼道：“他问起你找的是谁，你只需要回答这段话：苏州城东大街老巷的三教九流。”
“他能坐到金陵城大掌柜的位置，如果还不明白这段话的意义，那么他这辈子算白活了。”
说完这段话，小二便又离开了，这次，他是从正门大摇大摆的走出去的，让楚中天有些失望，还以为他还能表演一次人间蒸发术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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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楚中天会见了清河大掌柜，并说出了小二让他说的那句话。
清河看着楚中天一言不发，看了有半晌，眯起了眼，叹道：“难怪你敢将崆峒的资产打包给我洗，原来是搭上那一位的线了。”
楚中天呵呵笑道：“清河掌柜不会怪我吧？”
“楚兄为人谨慎，我是佩服的，换我，我也会这么做，不过我很高兴，你还能相信我，让我替你安排身份。”
清河笑得爽朗，可楚中天却不知道他是真笑还是假笑，每次面对这个人的时候，他都感觉自己像是在面对一个会笑的崆峒太上长老。
当然，崆峒太上长老不会笑，如果他会笑，楚中天可能不用言余出手，就会被那个老家伙活活吓死。
“感谢清河掌柜的理解，他日我成功脱身，楚某必有厚谢。”
楚中天很客气地对着清河拱手，清河也不客气，毫不推辞：“那我便期待楚兄的厚谢了。”
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放心，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绝对会替你安排妥当，加上你又有那一位的帮助，这次你可便真的是鱼和熊掌，皆可得之，所以你许诺的厚礼，老哥我才没有推辞。”
楚中天这才放心了一些，他不怕清河贪，就怕他突然不贪了，所以才出言试探他。
只要清河还贪，他就能暂时相信清河。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楚中天信人，向来只信一半防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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