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谢淮阴与陆离已经秘密抵达燕地,他们是在醉后跟园丁出发之后的第二天出发的,不过他们走的并不是官道,而是捕风专用暗道。
谢淮阴在醉后跟园丁离开之后,还准备了一些事情,比如把基本情况汇报陆千侯,还有就是请求陆千侯对他的“调查”计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获取便宜行事的权力。
否则这么大的案子没有陆千侯这种高个的顶着,哪怕是醉家园家抱成个球也顶不住这么大的压力。
同时还向园丁的上司毒虎发送了信号,他胆子燕地的崇武所顶不住燕地叛党的反击,因为在燕地是没有设指挥所的,只有一个镇抚衙门,坐镇的是跟园丁同级的崇武镇抚使。
如果没有毒虎的后续支援,哪怕他们查出东西,光靠一个镇抚衙门,也很难将对方一网打尽,甚至有可能还会被反将一军。
不仅如此,谢淮阴还得亲自动身,他不愿再看到自己身上发生过的悲剧出现在醉后跟园丁这两个后辈身上。
“他们是不是被困在沈阳城了?”
跟在谢淮阴身后的陆离看向沈阳城的方向,有些担忧,一路上谢淮阴已经跟他彻底的分析了这次事件,还顺便上了个军事训练课以及实战布局谋划课程,可把陆离撑坏了。
谢淮阴摇头:“不会,如果燕王有脑子,就不会懂他们两个。”
陆离想了想,觉得也对,一但燕王动了他们两个,他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那他们为什么还待在沈阳城里?如今事态应该很紧急了吧?”陆离又问。
谢淮阴解释道:“他们是对的,太早行动,那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自己要查你?不过估摸着他们也快行动了。”
说着说着,谢淮阴的眼神就变得有些暗淡,额头上有几条青筋跳了跳,谢淮阴拿出了酒壶灌了几口,青筋才消退下去。
陆离看出了不对劲:“你怎么了?劳累过度?”
“不是,老毛病。”谢淮阴随口解释了一句,站在山丘上,看着远处苍凉的大地,以及时不时走过的几道佝偻枯瘦的身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还没想好,怎么安排这些难民,一旦事情结束,后续负责扫尾的毒虎定然会一个不留,以他的性格,多半会在燕地留下几个万人坑。
谢淮阴出身山海关,母亲就是曾经难民,父亲是边关守将,这些难民走过的路,他何尝不曾走过。
那段岁月,他一刻也不曾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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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公子,主事已经恭候多时了,这边请。”
醉后跟园丁都下了马车,由于这边比较敏感,他们也不好带上显眼的长枪,只能先把武器留在王府,如果真有事发生,以他们的拳脚功夫跟轻功,只要里边没有高手或者没被包围,突围出去还是做得到的。
两人随着采石场主事派来的人进了采石场,此时这里正热火朝天的开着工,采石场的难民干活都很卖力,竟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压迫,一副欣欣向荣的样子。
不过这也引起了醉后跟园丁的怀疑,因为这里的守卫,多的反常,如果是一般的采石场,这种数量的守卫,是正常的。
但这些难民很温顺,并且眼中都带着希望,他们是由心底的感激燕世子,醉后在想,如果是自己,也不会浪费这么多人力在这里看守。
除非这里有什么见不得光的需要这么多守卫看着。
不一会儿,两人被带到一处刚搭建起来的木屋前,里边的主事似乎在处理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引着醉后跟园丁过来的那人跑去提醒他才回过头来。
“醉公子,园公子,久仰久仰,小人商陆,见过两位公子,实在抱歉,方才忙昏了头,怠慢了二位,在这里小人给两位公子赔个不是。”
商陆,也就是介绍这个矿山给燕世子的人,燕世子的心腹,同为好友,出身塞北,曾考过科举,似乎成绩还不错,不知为何又没有当官,一直到结识燕世子还是白身。
园丁故作豪迈道:“老陆你这话就不得劲了,你跟燕傻…咳咳,燕大头是好兄弟,就是我园丁的好兄弟,这话见外了!”
醉后也难得附和一句:“商兄乃燕兄好友,即为醉某好友,商兄客气了。”
商陆有些意外,他是真没想到园丁跟醉后这么给面子,一时间有些不适应:“这…这…我一介白身,怎敢…”
园丁大摇大摆的走过去勾住了商陆的肩膀骂道:“你又来了,白身怎么了,英雄不问出处,我一见着你就感觉亲切,你这般待我,我可就不高兴了。”
醉后则是在园丁走过去的时候观察商陆周边那些守卫的动向,在园丁走过去的时候,有几个人明显的动了动,而这时候商陆有一只手是放在身后的,显然是在打信号,那些守卫立马就不动了。
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商陆表现得,都没有醉后预料的那般难缠,他显得有些稚嫩,不像是一个组织起叛军的首领该有的镇定与城府。
醉后估计在他背后应该还有人主持,他只是放在明面上的幌子,否则就真的太傻了点,这种程度,园丁一个人就能把他这个采石场犁一遍了。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那我便成为园兄弟为园老弟了?”
“你也可以叫我的字,杰克。”
商陆眼角抽搐了一下,他真没听说有哪家取字是取杰克的。
“杰…杰克,咳咳,你们是来看石料的吧?我带你们去看吧,刚好出了一批,就在前面不远的仓库。”
“好好好,正有此意,不过看完你得请我喝一顿,毕竟这么大生意给你们介绍。”园丁装模作样起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醉后比较内敛,不知道说什么,负责帅气就好了。
两人随着商陆走向他所说的仓库,园丁四处看了看,说道:“哎老陆,那些难民都挺卖力的,看来你对他们不错啊。”
商陆脚步一顿,脸色有些悲伤:“唉,我也是难民出身,如今这采石场已经收拢不了那么多人了,可外边…还是有成百上千的难民,我都不知如何是好。”
醉后跟园丁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商陆还有这种出身,园丁叹道:“唉,我也是有心而无力,他们不适合长途迁徙进中原,老陆你想想办法,如果需要银子,尽管跟我提,不够我把醉后卖了也给你凑钱。”
醉后:“…………”
商陆大笑:“你这人真有意思,难怪世子殿下会跟你结交,也好,老哥我就不推脱,我想到办法,一定找你!”
“好!我去看看他们,你跟醉后去看料子吧。”
商陆脸色一僵,很快又恢复,因为刚才园丁的一番话,他对园丁感官还行,也没阻止,说道:“可以,小王,你带园公子去看看吧。”
一个彪形大汉小跑过来,恭恭敬敬地对着园丁说道:“园公子,这边请。”
“害,你跟我客气啥,走,咱们随便去看看。”
园丁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还真的如同他所说,就是去看看那些难民,见着一个就拉过来,东问西问,还拿起镐子学着敲石头。
反正这货就没个消停,东跑西跑的,这里摸摸,那里问问,他身边的东北汉子都有点受不了,几个来回就累得气喘吁吁的了,而他还精力十足的上蹿下跳,跟个刚脱离了如来五指山的孙猴子似的。
“王哥你不行啊,老了老了,你看我,别看我是个世家子,我也是经常吃苦的。”
王哥坐在一块石头上喘气:“累死俺了,你咋那么能蹦跶呢?”
园丁嘿嘿一笑:“这才是年轻人嘛,你歇着吧,哪里有水,我给你弄碗过来。”
“不用不用。”王哥哪里享受过世家子的服侍,可不敢接受。
“你这话说得,不得劲啊。”
“那边有,谢谢了。”
园丁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拿水了,王哥心底的警惕已经被园丁给消除得一干二净了,他心里还是挺喜欢这个世家子的,一点也不像他认识的那些,不把他当人看。
这家伙不怕脏,也不嫌弃那么难民,就是性格太跳脱了,让王哥有点受不了。
“来来来,喝水,慢点别呛着。”
“多谢。”王哥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园丁摆摆手,又道:“你在这休息一会儿吧,我都感觉我有点对不住你了,我这个…没办法,就是闲不住。”
说着园丁也不顾形象的蹲在地上东戳戳,右扣扣,像个孩子似的不安分。
王哥忍不住道:“要不你自己去看看?我在这这会儿再来找你?”
“好嘞!”
园丁一溜烟地就跑了,在远处摸了个铁镐,四处敲敲,觉着没意思又丢了,又爬到矿车上坐了坐,没一会儿就脱离了王哥的视线。
王哥摇了摇头:“真是个孩子,唉,可惜了。”
他是知道商陆要做什么的,一旦事成,他跟这个跳脱的园丁,恐怕就再也不能见面了。
“这位公子,这边你不能进去。”
园丁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一个矿洞口,立马被人拦下了,园丁撇嘴道:“干嘛啊,王哥说让我随便看看的,还有,商陆是我拜把子兄弟。”
那人有些为难:“这…这里主事说外人不得进入,太危险了,公子你这么娇贵,要是出了事我们可担待不起。”
“害,我还当什么事,没事的,我跑得比你们快,出事我准第一个跑路。”
那人有些哭笑不得,这会儿王哥也过来了,问了情况后,王哥犹豫了一会儿:“我带你进去看看吧。”
“哎呀王哥你真好,走走走,我从小到大还真没见过矿道。”
“慢点,很危险的!”
王哥笑骂一句,追了上去,矿道下的灯火昏暗,空气浑浊,哪怕是王哥也有些受不了:“咱们还是上去吧,这里太闷了。”
“没事,再看看。”
园丁走走停停,看似毫无目的,实际上却是十分有深意的朝着某个方向走去的,他耳朵很灵敏,从矿道杂乱的敲击声里分辨出了一些不属于矿洞的声音。
那是锻造兵器的打击声,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因为他的长枪,就是他亲手炼制的。
“那边不能去了,那边刚挖通,还没有撑起防御。”
眼见着园丁就要走去锻造兵器那边的矿道,王哥赶忙上去拦下他,园丁撇撇嘴:“好吧,走吧。”
他已经可以断定,这里有问题,而且很大,等离开这里就可以直接调兵包围这里了。
“什么人?!”
有人听到声音,匆匆追来,是一队全副武装的五人小队,身上的装备全是崭新的,而且领头之人,不似中原面孔,倒像是外邦人,口音也古怪,带着一股草原味,加上他们的箩筐腿,以及身上那股肃杀的气息,园丁可以断定,这些人,就是叛军,还是精锐!
“是我是我,王富贵!”
王哥嗓子眼都快掉出来了,怎么惊动了这尊大佛,连忙解释:“这是我弟弟,不懂事,我这就带他离开。”
说着就拉着园丁往外走,小声催促道:“快走。”
“杀了。”
领头人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王富贵瞳孔一缩,拉着园丁飞快狂奔,因为他知道,那人会连自己也杀了。
园丁一手甩开了王富贵,一掌将王富贵推送出去,这时候杀兵以至,他回身便是一记贴山靠,将最近的杀兵直接贴死在矿道墙上。
轰隆一声巨响,矿道被园丁恐怖的力道震塌了半截,彻底封住了他的退路。
园丁的双眸没了温度,咧嘴笑道:“又可以拆拆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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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难!矿难!矿道崩了!”
有人惊呼,王富贵狼狈的从矿道里爬出来,抓着拉出他的人吼道:“快快快!救人救人!园丁那臭小子还在下面!”
此事当即引发了采石场的哗然,无数难民涌了过来想帮忙,反而阻挠了那些守卫过去救援。
事情很快就惊动到了商陆这边,商陆正好在跟醉后商讨合作的事宜,其实主要是如何安排后续的难民,石料那事早就商量好了。
醉后也是借这个借口拖住商陆,商陆又是难民出身,谈到这事他也不好离开。
“大人!矿难!铁矿道那边崩了!那个公子也在下边没出来!”
“什么!!”
醉后猛地站起身来,不住地颤抖,商陆也是心神大乱:“还不快去救人!谁放他进去的!”
“醉兄弟…”
醉后的眼神,杀意在沸腾。
“保护大人!”
那些守卫一拥而上,醉后根本压不住自己的冲动,如果不是因为园丁出事,他绝对不会在这里暴露,但事已至此,他只能杀出去了!
该死的,要是园丁埋葬在这里,他也没脸或者回去了!
商陆在守卫的护卫下第一时间逃离了,醉后没有武器在手,双拳难敌四手,根本留不下商陆。
该死!该死!
醉星河,冷静!一定要冷静啊!!给我冷静!
醉后咬破了舌尖,强制让自己的冷静起来,对付起这些守卫也开始应心得手,因为园丁出事的缘故,他下手很重,每一拳下去都能带走一条命。
一直到最后,那些守卫,不敢拦了。
因为此时的醉后,好似一头醒狮。
醉后杀出重围之后,仅是看了矿难方向那边一眼,便夺了一匹马,扬长而去,他不是不救园丁,而是他一个人去,反而会搭上自己。
他得去最近的镇抚衙门调兵,如果那时候园丁还是不在了,他…或许就彻底崩溃。
这也是谢淮阴最终选择醉后当指挥的原因,因为醉后足够冷静,冷静得令人发指。
如果是园丁发现醉后出事,园丁会当场炸了,拼死也会跑去把醉后救出来,这就是他们两个的差别。
“大人,采石场那边似乎发生矿难。”
采石场十里外的一处老林子,藏着一头阴毒的猛虎,他身着血红色的飞鱼袍,目光犹如秃鹫一般盯着采石场那边的方向,听到手下的汇报后,毒虎缓缓吐出一个字:
“等。”
燕地崇武镇抚衙门,醉后一路疾行,胯下的马已经开始吐白沫,估摸着一停下,这匹马就得死。
“什么人胆敢冲击镇抚衙门!”
衙门两个守卫看到醉后一路疾行而来,也是吓一跳,赶紧上去喝止,但这匹马速度太快,已经不可能正常停下,醉后把马绳都扯断了也停不下来,干脆一跃而起,一脚将它踹倒在一边。
马匹挣扎了几下,死不瞑目。
醉后深吸一口气,摸出了谢淮阴交给他的令牌:“崇武指挥使在此!当地镇守速来见我!”
他出示的是令牌正面,一边喊一边往衙门里走去,无人敢拦,同时还得连滚带爬的去通知这里的崇武镇抚使,不管他的令牌是不是真的,都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
“燕地崇武镇抚使叶苍溟见过指挥使大人!”
不时间,着一身素金色斗牛服的高大汉子大步流星的赶来,在醉后面前干净利落的单膝跪地回了军礼,同时还抬头检查了醉后手中的指挥令真假。
醉后手中指挥令那妖异的火纹图案也证实了这是崇武指挥使的令牌,叶苍溟正想问醉后名讳,因为醉后太年轻了,不像是崇武指挥使应有的年龄。
“速速点齐镇抚卫所所有兵马,一刻钟后校场集合,违者军法处置!”
“诺!”
醉后那种熟悉的上官压威以及紧急的神情让叶苍溟强行将心中的疑惑压下,扭头就去召集兵马集合。
燕地崇武镇抚使都是崇武卫的精锐之一,调动起来速度极快,一刻钟后所有在卫所的崇武卫都全部集合在校场,足足两千余人,比一般的镇抚卫所多了一半。
因为这里是燕地,实际上这里还不止这些人,准确地说接近三千人,有一些外出执行任务了,赶不回来。
“报!卫所两千余人均以到场,请指挥大人下令!”
“开拨!燕世子采石场!全速!”
两千余人浩浩荡荡的全速进发,他们干粮都来不及带,因为醉后来的太快,调动得太急。
叶苍溟第一时间察觉到,这次开拨,恐怕是有惊天大案,足足两千余人啊,这都可以去攻城了。
“叶镇抚。”
“末将在!”
马背上的叶苍溟连忙凑过来听令,醉后开始有条不紊的安排起接下来的事项,整个崇武大军被醉后安排得犹如一个斗大的密网,全速压向采石场方向。
采石场十里外的探子也在这时候策马回报:“报!大人,燕地镇抚卫所全军出动,正向采石场全速进发!”
“再探!”
毒虎并没有意外,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如果叶苍溟的卫所不动,那才叫奇怪,谢淮阴不会做这么没有把握的事情,更何况醉后那小子,可是算他的接班人。
他出过一次事,又怎么会让他的接班人出事,更何况毒虎自己的接班人,也在采石场,如果谢淮阴让自己的接班人出事,他可不会给谢淮阴留半点情面。
“虎大,去,看看对方的阵形布局。”
“诺!”
毒虎身边的一个近两米高的汉子立刻翻身上马,前去探查,毒虎怀疑叶苍溟那个卫所,是谢淮阴亲自调动的,他可是知道当年谢淮阴出事的时候,陆千侯并没有回收他的令牌。
他有权调动崇武的兵马。
没多久,虎大回来了,叶苍溟的卫所也包围了整个采石场,经过虎大的汇报,毒虎有些纳闷,为什么是包围呢?
“那只疯狗的疯病好了?再探!”
以毒虎的了解,如果是谢淮阴指挥那只卫所,在接近采石场之后,肯定会选择一系列的丧病操作,以及一些让人看不懂的奇迹突刺行动。
要知道谢淮阴的代号,可是青獒啊。
十狗一獒,十獒一青。
谢淮阴这头青狼獒,从来不是那么规矩的人。
虎大再次回来汇报,醉后的一系列指挥,都太过稳重,就像教科书一样稳重,这时候毒虎已经断定,那支卫所的指挥,不会是谢淮阴,也不是叶苍溟。
那会是谁呢?难道是醉后那小子跑回去调兵了?
“来啊!全军进发!汇合兄弟卫所!”
想到这里,毒虎干脆派人过去汇合,自己也亲自过去查看,看看到底是不是醉后那小子。
他打心底就没想过是园丁,因为如果是他,估摸着是一股脑的让两千余人往前冲,因为园丁并没有接触过这么大规模的指挥,自己也没开始教。
毒虎带着亲卫很快就到了镇抚卫所的指挥地,他这身飞鱼袍,没人敢拦他,在官府有资格穿飞鱼服的,可不多,因为这是御赐的,连凌云那身都只是麒麟袍。
“果然是这小子。”
看到指挥地的醉后,毒虎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他很意外,意外的不是醉后能指挥得动这么多人,而是意外他第一次指挥这么多人就一副顺心应手的样子。
“晚辈醉后,见过毒虎前辈!”
看到毒虎策马而来,醉后愣了一下,有些担心毒虎过来是接手指挥权的,因为他这个指挥使,可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临阵换将是兵家最忌讳的事情,醉后交也不是,不交也不是,所以他见到毒虎,行的是晚辈礼,而不是见到上官的军礼。
“指挥大人!”
就在这时候,叶苍溟策马回来,迅速汇报战场情况,醉后也来不及招呼毒虎,再次下令。
毒虎又是大吃一惊,他本来还以为醉后是以自己捕风镇抚的职位跟叶苍溟合作指挥的,没想到他现在直接成了指挥使大人了,他可不知道陆老大又找了个指挥使啊。
叶苍溟离开后,毒虎笑吟吟道:“谢淮阴把令牌给你了?”
“是!”醉后不卑不亢的答了一句,又道:“多谢毒虎前辈前来支援!”
毒虎收起笑脸,既然醉后拿的是指挥使的令牌,他也不管是谁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正色道:“末将现在是你的副官!”
说着,毒虎将自己对战场的理解,以建议形式告知了醉后,醉后感激的看了毒虎一眼,有了毒虎的帮助,他更是如虎添翼,卫所大军迅速行动,很快就彻底占领了采石场。
醉后也再次策马进入采石场,询问:“矿道那边如何了?”
叶苍溟汇报道:“矿道塌陷严重,正在迅速挖掘!”
“要快,不能拖!”
毒虎一看就觉着不对,策马过来问道:“那个皮猴子在下边?”
醉后羞愧地低下了头,毒虎勃然大怒:“你怎么不早说!”
他要是早说,自己还给个屁建议,直接就接手指挥使自己上了,这真是太他娘的气人了!
“虎大!带人去帮忙!他奶奶的,那小王八蛋要是出事,我剥了疯狗的皮!”
一向镇定的毒虎,如今也是形象大崩,他也没法不崩,整个官府两卫,他就这一个接班人,那小王八蛋要是出事,他上哪找接班人去。
“哈哈哈哈哈!老子出来了!”
不多时,园丁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很快就跟虎大他们来到了毒虎面前,园丁的状态,不知道怎么说,上身的衣服已经没了,身上全是伤口,有一些伤口鲜血已经凝固,还有一些还在流血,披头散发的,看着狼狈,可他那状态,似乎还能再打十个。
毒虎赶紧跳下马骂道:“你这小王八蛋,虎大你干什么吃的,还不快给他包扎,他傻你也傻是不是?很威风吗?等回去你就知道怎么死了!”
园丁不服气道:“老子立了大功!下边有个军工厂,给我全拆了,还把那几个外邦逆党全宰了!我是功臣!你看看我这伤口,都是荣耀,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奶奶的,你就不知道留个活口?你全给拆了?”
“啊,拆了!”
“啊你个头!他奶奶的气死我了!”
醉后也来到了园丁面前,低着头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害,多大事,哎痛痛痛,虎大你轻点,我的咪咪!”
毒虎缓了好一会儿,瞪了一眼园丁,开始正式接管这里,那些个难民全被毒虎集中到一块,他做事可从来都是不留情面的。
“毒虎前辈,他们…”
醉后想去求情,园丁也跑了过来说道:“老大,你别动他们,他们有人救过我的命。”
“那就把那个人带出来,虎大,老规矩。”
他的老规矩,就是全挖个坑活埋了,除了那个所谓救过园丁的王富贵可能留下,采石场的难民将一个不留。
“毒虎,还是且慢吧。”
就在这时候,谢淮阴带着陆离来了,毒虎冷笑一声:“怎么?你一个低级捕风卫要命令我?以下犯上,可是要斩立决的。”
谢淮阴淡然道:“他们交给我,功劳你拿。”
毒虎一把揪起谢淮阴的衣领,在他耳边低声道:“要是那小王八蛋没出事我还会给你几分薄面,但那小王八蛋差点死了,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我现在直接杀了你,陆老大也不会说什么!”
“你试试?”
谢淮阴不屑地笑了笑,毒虎放开了谢淮阴,再次露出笑脸,拍了拍谢淮阴的肩膀:“谢指挥,那之后就麻烦你了。”
“虎大,把园丁给老子拖走,他奶奶的。”
"我是功臣!我为崇武流过血!我要见陆老大!别拽我!"
毒虎带着园丁他们离开了,只留下了醉后他们,谢淮阴背后湿了一大片,他不是在怕毒虎,而是园丁那熊孩子真的吓死他了,别说毒虎气,他也差点气死。
鬼知道这犊子会大闹矿洞,还把矿洞下的军工厂砸了,一个崩塌全都得死啊,下次不能带园丁玩了,他没那么多大心脏。
谢淮阴接手采石场的后续安排后,自然也没有将所有难民放过,虽然他也是出身于此,但一码归一,他执行的是杀一存十政策。
只要在场的人把领头的供出来,其他人可以不死,一切既往不咎,日子过不下去的给救济。
“带上来。”
谢淮阴此时坐在了之前醉后遇见商陆的木屋里,这里成了他的临时衙门。
被带上来的是商陆以及王富贵。
“狗官!你不得好死!”商陆双眼通红,叫骂不休,身上有些不小的伤势。
王富贵跪在地上低着头,显然是心存死志。
谢淮阴冷冰冰道:“商陆,出身塞北锦州,承光二年参加科举,同年于北洛书院唱名,大道可期,却因得罪朝中权贵,被剥夺名号以及刚刚得来的举人身份。
承光十一年结识燕世子,承光十三年与外邦接触,承光十五年开始借燕世子名义笼络江湖武夫,承光二十年,驱使江洋大盗王屠夫猎杀当初刁难你的朝中贵人,承光二十一年…”
谢淮阴说了有将近两刻钟才停下,但商陆并没有半点认罪之心,硬着脖子道:“要杀要剐,随你便!”
“星河,点一炷香,每隔一炷香时间,我随机杀这里十分之一的人。”
醉后愣了一下,咬牙照做。
商陆破口大骂:“狗官!有本事冲我来!他们都是被我蛊惑的,你放了他们!”
“说出一个头领,我放百人。”
“我如何信你?”
谢淮阴不答,看着那柱刚点起来的烟柱,喃喃自语:“可怜啊可怜。”
“我…我说!放了他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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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小镇,一如它的名字,江湖再怎么风雨飘摇,朝廷再怎么局势动荡,都不会波及这里,平安平安,平平安安。
醉后一身常服,独自一人来到熟悉的街道,看向某个乞丐堆,有了过去。
“大哥…”
为首的乞丐扬起了头,忽然一笑:“诸位,这是我老弟,醉后醉指挥使,哈哈哈,臭小子,厉害啊,燕地一案,我听了都热血沸腾!”
醉后腼腆一笑:“大哥过奖了,都是谢大叔安排缜密,我只是负责执行而已。”
“那也闯出了醒狮的名讳了,怎么样,了你心愿吧?”
醉后点点头,当日在采石场处理完那些人之后,谢淮阴跟他说过一句话。
“当一部分人快意恩仇的时候,另一部分人必须脚踏实地替那些快意恩仇的人承担起一些东西。”
从燕地离开后,醉后便不再执着于江湖,穿上捕风卫的衣服,就该对得起捕风的名号,肩负起官府所要承担的责任。
江湖虽好,却不适合醉后了。
从一开始就不适合他,因为他是,捕风醒狮。
“捕风,醉后,请指教!”
“丐帮,小乞丐,请赐教!”
时隔多年,两人再次交手,这次,不为江湖,只为曾经的美好。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