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章 马踏江湖 情为何物

楚鸿麟行了冠礼之后，甘州府开始着手楚鸿麟和丁谣的婚事。竟然王爷允了这事，甘州府在郡主那边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如果郡主对这事不满意，就想办法让王爷去解释，毕竟现在王爷已经是府上两个少爷的干爹了。

丁谣每日里跟着楚鸿麟的母亲祁宣夫人学习如何管理偌大一个甘州府。下人要怎么罚，怎么赏？来远地的亲朋好友如何安排住宿？甘州府的幕僚如何安顿……

祁宣夫人总是对丁瑶说：“等你们婚事成了，我就可以轻松许多了。”这话也不是对丁谣悄悄地说，而是经常当着下人也说，还有类似的：“对待下人有时候不能太过强硬了，说话一定要心平气和……”

不是说这祁宣夫人如何如何的就不能管理家务事了，而是她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姑娘。

楚义天，虽说是一家之主，他在外可以说豪气十足，但在家里，也只能听他老婆祁宣夫人祁安素的话。更况且丁谣是付悦的女儿，婚姻大事，付悦同意了，自己也不能不给他面子。好歹人家是剑阁宗师，不能这么和他过不去。

丁谣只是每日待在府中，不曾外出。一来除了楚鸿麟和楚鸿凤，这么大一个西北，自己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二来，那个叫司徒淑茜的貌似和楚鸿凤关系很好的姑娘，好像有些不待见自己。还不如每天待在府中，除了和那个平易近人的夫人聊聊天，再者就是府上书房中藏书挺多的，比起义父付悦那边只多不少，而且老宗师那边皆是一味枯燥的武道书籍。

竟然丁谣不愿意外出，楚鸿麟也不好意思丢下她一个人。也只是每日待在府中，看一看师父给自己的那些书。府上的丫鬟还嬉笑这说：“大公子马上要成婚了，学会顾家了，不乐意出去玩儿了。”

每日里看看书，也从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里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楚鸿麟只能感叹先人不仅武道为一绝，这文理也让天下之寻常人难以捉摸。

但楚鸿麟总是要想办法来修习内力，想办法控制掩日的剑气。于是又求着自己的老爹楚义天给自己在府上找几个在武道上有些造诣的幕僚，陪自己练剑。

原本楚鸿麟是想找曲暮离陪自己练剑，楚义天认为楚鸿麟就是闹着玩一玩，没必要大材小用，所以让楚义天拒了，说是曲暮离外出有干事。给楚鸿麟介绍了府上一个使刀的人，叫魏长缨。此人从表面上看比楚义天大了许多，楚鸿麟和楚鸿凤只是叫他魏伯伯。

魏长缨虽说在府中不及曲暮离，但是在这个只注重外道而不看重内力的江湖中，自己的内力修为比府主楚义天都高，也只是在曲暮离之下。

使刀的魏长缨看到楚鸿麟那把通体黝黑的掩日，楞了一下，笑道：“大公子所持好剑，我曾在扬州仲舒雪宫中的一本天下名剑谱中看到过这把剑，越王八剑，此剑定与大公子有缘。”

楚鸿麟笑着说道：“魏伯伯，这剑是我师父所得，送给我的，到现在我还不能掌握这把剑的剑机，剑气，所以特地向你来求教。”

“这剑气本就是天下最为不寻常，最不能让人相信的东西，更何况江湖上所说的内力？又曾何时让人信服过？内力的修为，最看重一个人的天赋，再加上自身的会意，才能达成想要的效果。”

“内力光从书里边学不来，要根据自身的体会，加上心神合一……”

理论的东西魏长缨说了不少，最后，他拔出刀，向自己身后一挥，楚鸿麟感觉到一阵特别强烈的气机，看到魏长缨身后的屋子的屋檐已被打落了下来，残缺的屋檐上，呈现出整齐的刀痕。

“付悦老先生让你先从《内悟经》和《三曲丹田》开始，不是没有道理，内力的修炼是比普通的武功还要消耗体力，一本《内悟经》能够感悟到自身的七经六脉，一本《三曲丹田》能从内而外改变人的血脉，加上年轻人比较活跃，消耗的比较多，所以说切记不能过度纵欲，否则一辈子都练不了。”

……

裕承七年到八年间，整个九州山河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北边的草原边，北辽王旗下的小旗王蒙善王病死，其所有属地将领兵甲重归北辽王旗下，至此，世间再无蒙善王。但江湖上永远流传着，“虽再无蒙善王，但辽国旧部仍是辽国旧部，入主中原之心只会强，不会弱”一说，而且在朝廷中，也被大多数文臣武将所众说纷纭。

先前蒙善王旗下六军刹，虽说好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北辽王没有指责他们的过错，反而是每个人的加官授禄，如日中天。为由先前的宇文越阵，在蒙善王入殓之日遇到一个佛家高僧，相谈甚久。

过后，宇文越阵将北辽王御赐的金甲，战马，玉带等财务，一应全部放在自己家中，遣散了多数的家丁奴仆，只留下十人每天打扫卫生。其余的人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郭熊前去找他时，只见他在茫茫无垠的草原中的一个名为“缘静亭”的凉亭中闭眼坐着，一句话也不说，让人甚是奇怪。

不说北辽，翰林书院中收到一封来自西北的信，送到了李絮妍郡主的手里。信上写的不是别的事，正是楚鸿麟要与一名丁姓女子成婚，甘州府已经开始准备……李絮妍看完信后，脸上或许有几分失望，或许几分伤感，或许几分愠怒……

如果王爷写信，一定不会这么直戳了当，应该是先问问李絮妍吃的怎么样，喝的怎么样等等的一些事。如果是司徒淑茜写的信，肯定要说她和楚鸿凤之间会怎样。如果是其他的人写信，一定会先说明来意。很明显这些人应该先被李宜猛告知了，不能向郡主提及此事，那么能写信告密的，也就只有郡主的那些丫鬟们了。

清月，李絮妍最先想到的就是她了。这个丫头，平常离自己最近，总是帮自己化妆，梳头。现在想想，李絮妍孤身一个人来这里，反倒是寂寞了那个丫头，整天无事可做，就只能写信打点儿小报告了。

李絮妍看了信，没有说什么话，只是这黄昏时分拿到手的信，李絮妍一直看到了深夜，虽说不上是字字珠心，但也让她痛心万分。

夜深人静的时候，李絮妍还都站在自己书屋外边的小院里，听几声蝉鸣，看几颗孤星。没有人能看到李絮妍的表情，或许她可能在流泪，但是谁也看到不到，楚鸿麟看不到，李宜猛看不到，只有她自己知道。

不知什么时候，韩景壹也站在了院子里，也只是许久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李絮妍先说了话。她问出了来翰林学院的第一个问题：“问壹子先生，这世间情究竟为何物？”

韩景壹好像早就知道她要问这个问题，直接说道：“这世间物欲横流，发乎情，止乎礼，此乃人之常情，先秦儒学将“情”与“礼”相对举，宋儒明“天理”“人欲”之辨，情又为与人的本性相冲突的后天的欲望，于是“情”便与“欲”合二为一，进而被视作遮蔽性本之物而受到排斥。”

“可这世间之情，哪有书上那么简单明了，极为复杂，一句两句说不清，一天两天论不完。壹子认为，古来多少圣人明君皆毁于此物，前纣王与妲己，使得商朝不复存在；后有幽王为博一笑，使得江山烽火狼烟。人若是困于情，痴于情，必会乱了心智，别说是上古大道，就连世间小道也将变得及其晦涩。如此之人，如何求学？如何求礼？如何求道？”

“不求天下人人人不为情所伤，只望明智弟子能走出困境，方能通晓天地事物，得乾坤大道。”

等韩壹子说完，便径直走了。又留下李絮妍一人在那儿发呆。

直到快天明的时候，李絮妍回到自己的书案边，拿起一支硬毫，开始在一些宣纸上写东西。最前面的宣纸，上面写有六个大字“西月夜，孤星天”。

楷书字迹笔力遒劲，铁画银钩，朴拙而秀巧，娇气而又婉若惊龙。

第二页，上填词一首，词牌“凤栖梧”，前唐时教坊曲，又有名为“鹊踏枝”“蝶恋花”“黄金缕”“卷珠帘”“鱼水同欢”等。又有先人冯延巳，晏殊，柳永，欧阳修，苏轼等都为其填词，虽说影响不大，但也是人与人间口口相传。

李絮妍填词为：

“红豆本是相思物。春来发枝，一梦相思故。年少不知情难悟，初春好梦无寻处。

入目磐石心间妒。比翼连枝，尽现情字苦。何处逢人间柔蒲，遇得鸳鸯独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