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间沧桑亦是凡（三）

如今六界形势还算平稳，天外天众神不可能日日都有事做，于是有不少神仙都“发展”了一些产业，譬如酒楼、兵器制作、灵力交换等，横竖天外天面积辽阔，众神的住所又大多集中在朝圣殿附近，剩下的地方空着也是空着，兄妹二人一合计，干脆以天河为界，将天河以西之地化为众神产业之所，众神若想使用皆可上表请求。

是谁说天外天一定要严肃的不近人情？洛冰虽面冷，但她和洛轩都不这么认为。众神万年孤寂，若是万万年的浩瀚无际时光中只有六界事宜和修炼之所，也难免会有人误入歧路，犯下不可弥补的过失。

加之女娲娘娘向来都认同“在红尘中炼心”的道理，如此一来，反而能让天外天的后人不轻易被外界凡尘迷了眼。

顾亦凡笑了笑，欣然应允。他就知道，洛轩和洛冰，是这六界最合适的领导人。

而他人间走一趟，似乎也明白了为什么伏羲为他取名顾亦凡了。

——是了，历尽人间沧桑，回顾往昔，亦是平凡。

……

……

……

天外天的夜总是那么寂静，夜凉如水，满天星幕，却抵不住一颗真心默默神伤。夜翎有些担心的看着倚在窗边手捻玉兰的洛冰，不死心的再次劝道：“殿下，您还有伤呢，不若早些休息？”

洛冰并未看她，她神色自若的低头修剪了玉兰的花枝，随口回应道： “大碍。”

夜翎沉默了 。她的殿下啊，能不能不要这么倔？

见夜翎张了张嘴一副还要再劝的样子，洛冰淡定的给她吩咐了差事，避免自己耳朵受罪：“伏羲琴在琴案上，你去取。”

伏羲故去后，伏羲琴已认洛冰为主，哪里需要特意去拿？只需洛冰心念一动，伏羲琴便会自己出现。

夜翎显然也知道洛冰是为了让她闭嘴，只好悻悻的闭了嘴，去把伏羲琴拿来。

洛冰停下给玉兰修剪花枝的手，轻轻抚上伏羲琴的琴弦，心念一动，人已在云端之上。

“父帝，您造伏羲琴的意义是什么呢……”洛冰喃喃自语，可始终不得其果。也对，她此时烦闷至极，哪有心思去想这个问题。她沉沉闭上眼睛，再度睁开时，双手一翻，琴声如流水般飞泻而出，若有善音律者便知此曲为《夕阳》。

昔日，伏羲见女娲于夕阳下问道，创始人类，故作此曲相送。

如今，夕阳再奏，留下的，只是凤洛冰。

听者若是有心，又如何不知她的思绪？

是的，总会知道的。

隐在暗处的炎烈亦知此曲，只是生而为魔的他显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一向强大的对手会在此时如此脆弱。

或许真正懂时，奏琴者不再，自己已成局中之人。

而此刻的南天门前，本该身在集贤楼的洛轩和顾亦凡举杯对酌，一轮明月，一对知己，两壶清酒，聊慰平生。许是怕扰了天外天的子民欢乐，两人改道于此。毕竟自从洛轩允了众神开拓副业以来，一些年轻的神仙及一些老臣之后倒是常常去那里。

听得琴声遥遥响起，顾亦凡抬头，见天外一颗明星辉映，旁边只见一个银白的小点，虽然看不清是谁，但这首曲子，很明显对酌的两人都是懂的。

“伏羲琴？是殿下啊……”顾亦凡拿起酒壶猛地喝了一口，才偏头看向洛轩的脸色。

在他身旁的少年帝王苦笑一声：“我知晓她会生气。”

可他别无选择。他真的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顾亦凡消逝于尘世之间。

这件没有说在明面上的事两人都心知肚明。顾亦凡陈默了一瞬，才举起那壶酒与他相碰，问出了困扰已久的疑惑：“洛轩，为何不问我当年之事？”

洛轩摇摇头，笑意清浅高贵：“我不问。待你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说。”

若是知己，何必去问？

洛轩能理解他，可洛冰无法理解。于是矛盾就此产生。

顾亦凡叹了一口气，将一切的情绪尽数掩埋，他拍了下洛轩的肩膀，转眼又是那副如沐春风的样子：“真的不去看看殿下？”

洛轩凝视着云端孤寂的身影，心中一阵钝痛：“我稍后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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