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6

那年，范若若刚刚从澹州回京都不久，被爹爹压着学了很多东西，琴棋书画、礼仪女红一样不少，这让她更加怀念从前和范闲一同上街闲逛，无忧无虑的日子。

于是乎她做出了一个决定：偷跑出门！

而让范若若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这趟出门就遇到了她的命中注定。

彼时的言冰云还没有长大，但也已经进了万恶的鉴查院，陈萍萍或许是因为他父亲是言若海，四处的主办，便对他更为严厉。不过他此时还没有后来的冷若冰霜，不近人情。

孩子嘛！特别是像言冰云这样的孩子总是想着为何别的孩子可以在街头巷尾玩耍，而自己却要一直对着鉴查院灰暗的墙壁。所以，他仗着父亲的官位，进行了一次“逃亡”，当然这也是唯一一次。

也许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没逛过街的言冰云遇到了成天想着闲逛的范若若。

范若若早就看出那个孩子的不对，他总是用好奇的眼光看着周围，连卖菜的都要多看两眼，而他的脸上却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她从没见过什么人长了他这样一张冰块脸。（五竹叔被你忘啦！）

“喂！”终是范若若没忍住，上前去打了个招呼，一把拍在了他的肩上。倒像是吓了那孩子一跳，看着他眼里闪过的惊恐，倒像是自己对他做了什么一样。

范若若想着，我这是吓着他了？便放轻了语气“你怎么一个人呀？”

软糯的话语一直在言冰云的耳边回旋，她从没听过这样清甜的声音，不似鉴查院老师的冰冷让人害怕，也不像仆人的恭维让人厌烦，这声音听着甜甜的，心里也暖暖的。

回过头去，只见那小女孩还没有自己高，梳着女童的发髻，头上只有两支素白的珠花做装饰，却让言冰云觉得：这个妹妹真好看！

“怎么？傻了？”范若若见他久久不语以为自己把他吓坏了，觉得有些愧疚，忽然看见对面有家糕点铺子，好像很好吃，便想着买些给他赔罪，可刚要行动却犯起了难，自己没带银钱！

言冰云实在没有和范若若这样的女孩子交流过，也不知道该和对方说些什么，只看着她一时愧疚一时懊恼的样子，他觉得有趣极了，一个没忍住便轻轻笑出了声。

那笑声很轻，若不是范若若看见他微扬的嘴角，她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原来你会笑啊，我方才瞧你连卖菜的都要看两眼，偏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我还以为你天生是块冰呢！”

听着她的话，言冰云心里有些黯然，他也想和一般孩子一样，去笑去闹，可父亲和老师们说：他是为了庆国而生的！鉴查院的人不需要有心！

许是看出了他的悲伤，范若若眼睛一转，便想到了法子，不多时便拿了一包桂花糕回来。

“给你，我刚才试过了，可甜了！”言冰云看了看糕点又看了看她，却猛然发现她头上的珠花只剩下一支，哪里还不明白，这个丫头用那珠花换了糕点给他，心下微涩。

“谢谢，还不知道你叫……”话还未曾说完便被人打断。

“若若！”只见那人穿着一身常服，料子是上好的锦缎，自那人出现，言冰云看得出女孩的不自在，想来是家里的长辈。

“爹！你忙完了，累不累呀，要不要女儿给你捏一捏呀！”范若若笑得真诚，言语中多是讨巧卖乖，她知道爹爹才舍不得罚她，说着便要拉他回家，不过他倒是没忘了一旁的言冰云。

“小哥哥，我爹来啦，我要回家了，对了，你笑起来挺好看的，应该多笑笑呀，再见啦！”说着便拉着他爹往前走去。

看着父女俩的互动，言冰云心里是羡慕的，他也想这样拉着自己的父亲一起回家，看着手中的桂花糕，言冰云尝了一块儿，这是他吃过最苦的桂花糕。

若若，你是哪家的若若啊……

范若若回家以后才发现自己都还不知道那个小男孩的名字，也没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只是不知为何，本是萍水相逢，范若若却总还想着能不能再见见他。

自此以后，范若若总是偷偷出门，但是却再也没见过他，渐渐地便也不再出门。

等到范若若第一才女的名号传遍京都，她开始频繁地参加各种聚会，也再没有遇到过他，或是像他的。

然而，在一个深冬的午后，范若若午睡起来，却发现桌上多了一包剥好的糖炒栗子，摸上去还是温热的，随意捡了一颗来吃确实甜的很，只范若若心里却奇怪的很，自己并没有吩咐人做这些啊。

怪事还不止这一件，自此之后，总会有人送东西来，栗子糕、梅花糕、千层酥等各式吃食，镯子、耳环各样首饰也有送过，时间不定，有时每天都送，有时三五天送一次，相隔时长最多也不过是半个月，每次不是在清晨就是在午后。

范若若也曾想过，那人来时自己总在睡觉，要不要装睡来看看到底是谁，只是她却控制不住自己自己。

就这样过了两年，本来满心期许的范若若却彷徨了，二十天了那人都没有出现，心里不安却又无从下手，毕竟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范若若日渐焦虑，吃不下也睡不好，就这样又过了十几日。

那天，范若若熄灯睡下，却总也睡不着，她有一种预感，若是睡下了，必然会错过什么，便就着月光发起呆来。

一直到将近午夜，范若若朦朦胧胧间觉得有人现在床前，遮住了月光。纵然此时自己的眼皮仿佛有千斤重，却还是努力地睁开了。

这一看自己却怔住了：一身黑色的袍子，称得人格外的挺拔，剑眉星目，整张脸精致的不像样子，正是言冰云。此时的他双唇微抿，眸子里满满的不可思议。是了，言冰云也没料到了午夜了范若若还没休息，

“你是……”范若若想到一个人，却又觉得不可思议。

听着范若若欲言又止的话，言冰云期待着，也害怕着，期待她还记得他，害怕她是将他认成了别人。

“桂花糕的小哥哥。”然而她刚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后知后觉地坐起来，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范若若知道自己猜对了。

“这两年都是你？”虽然是在问他，但范若若知道自己不会得到“是”以外的任何答案。

只见他微微点头，便看向一边，过了许久才又道“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不知为何，范若若竟然觉得自己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了一丝慌乱。

“如果我今天没发现，你是不是不会告诉我。”见他沉默不语，范若若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只叹了一口气，又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言冰云。”听着他微冷的语气，范若若此刻却觉得有些暖意。就在她还想着问他些什么的时候，言冰云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从腰间拿出了什么交给了范若若。

一方素帕，打开来里面是一支银白的珠花，原来他都知道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范若若看着珠花，却觉得他定然是日日带在身边的。

“你……”本来自己有千言万语要说，这时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得来了句“下次，别晚上来……”便不再言语，也不看他。

“嗯”这一声答应微不可闻，却让范若若红了脸，许是看不过她的窘迫，“你早些休息。”言冰云就离开了。

然而范若若却睡不着了，无意间瞥见了他留在桌子上的东西，打开来一看。

原来是桂花糕啊！

事实上，言冰云也是一夜未眠，他欢喜着她如同自己一般没有忘记，却又纠结着，一次边境办差，让他意识到了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丧命，本来这是他最后一次来看她，可见了她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但是却是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是有心的。

他知道他的世界除了庆国如今多了范若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