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司明没有食言,继父的病开始好转了,子皓也能参加秋试了,云舒的付出有了回报,即使这回报与她的付出比起来有些可怜,但也足够她宽慰一阵子了。
云舒知道自己有身孕的时候都快四个月了,喜讯传得很快,云舒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她身边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伺候自己的两个小丫鬟被撤掉了,换来了颜府中资深的丫鬟,还一下子来了八个,然后住的地方由现在的偏房搬到了正院,吃的用的全是最好的。就连平日里冷眉冷眼的颜夫人也开始与她姐妹相称,频献殷情。
入冬后天气越来越冷,云舒的房间里却温暖如春,颜老爷派人打造了两只铜火盆,燃了火炭在里面,烤得房间暖洋洋的。
云舒臃懒的躺在摇椅里,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生产了,她抚摸着隆起的肚子,百感交集,涌上心头。以前的她自命清高却最终攀权附贵,以前的她对颜司明是无比的厌恶,可是现在竟然欣然理得的享用着他给的一切,真恨自己没用,怎么软弱到这种地步。
都说生孩子是女人的一道坎儿,如果这道坎儿上再让人刻意做了手脚,就非死不可了。
云舒难产了,从早上折腾到傍晚,城中最好的稳婆和大夫都聚到了颜老爷的府上,但是都无能为力。
颜夫人“老爷,她不行了,要孩子吧。”
颜夫人小声地在颜司明耳边提议道,二房进门比她正室风光的仇终于要得报了。
颜老爷心中一紧,这样姣美的女子死了真是可惜,但是又转念一想,她的性子这么刚烈,只怕穷尽一生也等不到她的心甘情愿,也罢,舍了吧。
窗外飘着雪,洋洋洒洒地,给寂寞的黑夜增加了一点生趣,也遮掩着人心的丑恶,还给云舒眼前一片洁净。
蔡徐坤“我又来取你的命了!”
蔡徐坤黑色的身影出现在白茫之中。
云舒“你怎么才来?我等了好久。”
云舒在心中默念着,孩子已经被取出,她听到了他的啼哭,腹部裸露的伤口还在流血,她感觉到那里传来的冰冷。
云舒“怎么还不带我走?”
云舒的唇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浅浅地笑。她成了第一个对死神微笑的人。
蔡徐坤“你这样,让我如何取走你的命!”
蔡徐坤咬着下唇,心疼的看向云舒,此刻她的微笑与璟蓝临死前的一模一样。
云舒“带我走吧。”
云舒恳求道,她好害怕蔡徐坤再像上次那样用他的血救活她,心上的伤,身上的伤,让她无法面对还未曾谋面的孩子。
蔡徐坤“你爱上我了吗?”
蔡徐坤唇角有些颤抖,心中早已经有了一个绝望的答案,但他还是不死心的想确认一下。
云舒“你是勾命的死神,让我怎么爱!”
云舒苦笑了一下,心想。
蔡徐坤不愧是一个优秀的死神,立刻收起所有的感情,夺命锁一挥,勾出了云舒的魂魄。漫长的黄泉路上,蔡徐坤在前,云舒在后,夺命锁把他们相连,同样的步伐,同样的沉默。
蔡徐坤“惊寂,交给你了。”
生死殿前蔡徐坤把云舒交给了死神惊寂。
云舒“你……”
云舒看着蔡徐坤转身离去,刚想要说什么,就被他的回头一望止住了。
云舒“怎么会有这样悲伤的眼眸?”
云舒怔在原地,蔡徐坤已经消失了,但是那双眼睛却深深地刻在云舒的灵魂深处。
云舒跟着惊寂见了判官,述了功过,定了轮回,最后来到奈何桥。
忘川河水在桥下流过,白花花的深不见底。
惊寂“饮了忘情水,过了奈何桥,前世恩怨消,来世人逍遥。”
惊寂递过一碗水,送到云舒的眼前。
云舒回头望了一眼来时路,看了一眼立在桥边的三生石。
云舒“七世轮回,要你爱我!是誓言吗?许了七世,真是执着。”
云舒接过忘情水,淡淡地说。
惊寂“你看得见?”
惊寂仔细的打量起云舒,果真是璟蓝的模样,只是她没有丝毫的惊恐却更多了些哀伤。
云舒“红色的字很明显啊,你知道是谁许下的誓言吗?”
云舒问向惊寂。
惊寂“蔡徐坤。”
惊寂回答。
云舒“他在等谁的爱?要等七世那么久。”
云舒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试探地问出。
惊寂“等你爱上他,现在看来,他应该是又失望一次了。”
惊寂将蔡徐坤与阎君的约定告诉了云舒。
云舒惊讶的看着惊寂,想起刚才自己是多么残忍的拒绝了他,心中开始懊悔,如果想念是因为爱情的话,也许她有一点爱上蔡徐坤了。
惊寂“喝下吧,你们还有最后一世。”
云舒“如果我还不能爱上他,他该怎么办?”
惊寂“他会饮下忘情水,死心塌地的留在地府做一名勾命的死神。”
云舒已经能想像到蔡徐坤喝下忘情水时悲伤无助的眼眸,和他离开自己的时候一样,原来那样的眼神是来自他始终得不到的苦,还有被无情拒绝的伤。
云舒“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他这样执着,除了等待,我还能做什么?”
惊寂“只能一切从头开始了。他坚持了这么久,总要有个结果才会罢休。”
云舒“下一世,我还能记起什么吗?”
惊寂“除了他的眼睛就是这块三生石了。”
云舒“只有这些吗?”
惊寂“不要为难我,我只能做这么多了。”
手中的忘情水,是她这一世流过的泪,咸咸涩涩的滑过咽喉,脑海中开始转换这一世的经历,原来这碗水不是让人忘情,而是让人再次经历一遍痛苦,然后痛到不能再想起,最后无悔地投入到下一个轮回。
惊寂“她已经转世了!”
蔡徐坤“又是因为我是死神!我要去求伽蓝佛,最后一世,我要做凡人!”
惊寂看着蔡徐坤离去的身影无奈的摇摇头。
三秋桂子香,十里芦花荡,京城里一季荼糜花事,晚秋夜凉,醉得清风扶柳摇晃,勾得路人心神荡漾。
路边的青楼里传来女子犹如夜莺般婉转动听的歌声:
柳潭“人算不知天机变,宿醉归路已茫茫,生又有何欢,死又有何妨?孤云伴独月,轻叹夜难长。君为辰,妾为潭,生死两相傍。无情无泪,无爱无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