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十四岁的生日

【他拉着长长的影子温柔了我的岁月，成长的暴雨，我也会顶着寒风凛冽，递给他一把伞。】

　　No.43

　　我瘫在宿舍床上，手指触到铁架，阵阵的发冷。我于是粗枝大叶地把自己裹在一起，像一坨包残了的粽子。

　　上周六吃晚饭，我跟我爸说了这周三家长会的事情。我第一次主动请缨他来我的家长会，他敲了敲桌子还是很犹豫。

　　“你爸明天刚好要去趟湖南出差，可能就去不了了，这次是大客户。”我爸闷声不响，韩阿姨边给我夹肉，一边解释。

　　“哦。” 此刻我的声带好像卡住了什么东西，张开嘴，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这个字的语气很轻。就像风很自然吹过，我谈起这个话题。然后风吹走了，这个话题也由我自然而然的结束了。

　　踏进那道家门，每个人都变得小心翼翼的，我，我爸，还有韩阿姨。即使我才初中，但也能懵懵懂懂的感受到这种刻意与不自然。这让我很不舒服。

　　吃完饭我回房，听到外面的新闻播报。

“ 日本央行10月31日召开货币政策会议，决定扩大货币宽松规模，以刺激4月1日消费税上调而遭受的经济打击…这是日本央行自2013年4月启动超宽松货币政策以来首次扩容…”

　　我听得很仔细，夹带着他们的讨论。我心想那不是前几天的新闻吗，新闻联播…还有回看的？

　　“这小日本的经济也不景气…中国今年不错…”话里面还夹杂几声笑声。韩阿姨只是不停附和。

　　这女人聪明，从来不会多表露自己的想法，大智若愚的道理知道吧。

　　虽然日本都投降很多年了，我爸每次说到近代史都义愤填膺。连跟我说话冒不了几句完整句子的人，骂起日本人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简直了。

　　是不是他亲生的我不知道，也不敢问。但就这气节要搁那时候估计也是条汉子。

　　我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能看到我母亲。

　　我希望他们能够幸福，不再一定是一家人捆绑在一起的那种幸福。可是看到我爸和那女人在一起的时候。我还是会替我妈感到发酸。

　　大人们有时候演技拙劣，连说谎也是，总觉得小孩儿好骗。

　　从小一起长到大的，现在跟我们说你们不合适，骗鬼！

　　No.44

　　我在帮离阳想礼物，结果思绪越飘越歪。我想到廖八开玩笑说我要见婆婆，想到离阳也是单亲…那些杂七杂八的思绪搅在一起，脑子嗡嗡嗡的容易乱麻。

　　林倩双腿并立坐在自己床上（在我对床），如视珍宝的捧着廖八的30号球衣。抽出来，把褶皱抚平了再放回去。廖八说给她当睡衣穿，她一直不舍得。

　　果然是热恋中的少女，周围的气氛中都带点油腻腻的荷尔蒙气息。

　　林倩和张小颖做了同桌，后来又搬来我们宿舍。她们俩每天洗完澡有时候饭都不吃就去球场看球。

　　我发呆盯着在阳台上忙洗衣服的张小颖，人家林倩是看廖八，你跟着去瞎凑什么热闹。

　　从床底下抽出画板和一只碳素铅笔，那种少女的娇羞，和眼里藏掖不住的满心欢，洋洋洒洒流出来，我竟然替他们感到有点甜。那张速写我后来送给了林倩，画里她坐在床上欢喜捧着球衣的样子。

　　我的手抓住过许多美好，以前我经常背着画板就去外面写生，画佛像，画山水，偶尔也画人。小孩的吃食掉在地上后的哭啼，上了年岁的老人相互依偎在一起，咿咿呀呀轻声哼唱。我赶在这一切画面结束的前面，凝结时间，替他们画像。按老规矩，我只拍照收藏，画送人。

　　我记录过那么多别人的幸福，却从来没为自己画过像，可能还没遇到那个人吧…渐渐脑中的景象又不自觉和离阳的脸重叠在一起。

　　想起这些有种忆往昔光辉岁月的感觉。

　　我也以为我会送画，可是画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我跟离阳表面上也就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的。

　　No.45

　　后来绕路守在华师小卖部门口，费劲的挑了颗糖，上面有浅色紫荆花图案，是香港港徽。

　　糖很漂亮，我下午来的比平时更早，忙里忙慌的赶死小爷我了。要不是怕离阳发现，我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畏首畏尾的靠近离阳座位，还得不停四周张望有没有人，红色目标人物就是离阳。

　　我把绑着纸条的糖塞进离阳的透明笔袋里。一般到六点他就会坐定在教室，但是今天还没来，可能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我悄咪咪溜进厕所，制造出糖不是我送的的假象。

　　纸条不是情书，只有简简单单四个字的生日快乐，旁边画了只狗。

　　我掐着点，6点15才进的教室，厕所里那股氨气味儿憋死小爷了，臭得我直跺脚。

　　我的糖已经被拆开，纸条明目张胆瘫在桌上。离阳一边写题，一边嚼着糖。我刻意不去看他，避免目光的交视，以及我“阴谋”被拆穿。却又有着按耐不住的欣喜。

　　可是那一刻，我惶惶不安时光的流逝，我拼了命的想要抓住，想到三年后我们会毕业，离阳和我们各奔东西，我忍不住难过。那些万事不胜意压在内心深处，像一块巨大的厚重石头。

……

　　人总在不经意间失去珍贵的东西，然后经历无数磨难，用一生来寻。这是我从小就懂的道理，可是我不想这样。

　　他不打算谈恋爱，那我就在他身边，一起走完这一程。他拉着长长的影子温柔了我的岁月，成长的暴雨，我也会顶着寒风凛冽，递给他一把伞。

　　我忘了是哪天他问我说，知不知道他14岁生日那天为什么来的这么晚。

　　我望着他发愣，我在等待他告诉我答案，但他只是拍了拍我头。

　　“颜星，你是个好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