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生死决斗，正合我意

话说易龙牙兴致勃勃瞧着这些人各使本领登船，自己却是悠然观看，毫不着急。

多多观摩不同宗流修士的长处，绝对不会是什么坏事。

然而黄杨二位却是着急得紧，两人低声交流了一番，继而杨六泽开口道：“易兄弟，以你的本领，登船自然不在话下。不知可否……”这个爽利的汉子忽然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易龙牙问：“可否什么？”

黄九峰抢在杨六泽之前答道：“我兄弟二人实在没有本事登船，然而却甚想进入衍圣城，不知易兄弟能否捎带我俩上船？”

“这倒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易龙牙话说到一半，转目往紫荆船船头的孔门大弟子徐慕风望去，想表示的是带人上船是否有违衍圣城的规矩。

“那谁，徐慕风大兄弟，”黄九峰会意易龙牙的顾虑，心直口快直接扯着脖子往高高在上临风玉立的徐慕风喊道，“我易兄弟捎带着我们两人登船，可会坏了你们的规矩？”

“不会。”

徐慕风言简意赅，眼含轻蔑，似乎不想跟这样的莽汉草包浪费时间，简短说道：“只要他有那个本事，便是捎带十个人登船也并无不可。”

“如此甚好。”

易龙牙即刻双手托在黄杨二人的胁下，黄杨二人立时便觉被一股大力挟裹着往前行动，同时有一股温润气流自易龙牙手中传出，经过他二人的下半身绕至足底涌泉穴，犹如脚踩在棉絮上，说不出的柔软舒服。

然后，易龙牙扶着他们踏上江面，三双脚六只脚板皆稳立波面之上。踏波而走，行至船下，易龙牙双臂运力，道声“起”，黄杨二人即刻被高高抛起，腾云驾雾也似，到达最高点后往下落去，正好落在紫荆船船头处。

他二人落地平稳无声，就似被无形大手托着平放在甲板上一般。他二人只觉做梦也似云里雾里，面面相觑，直到听闻背后易龙牙在说话，才回转头去，见易龙牙不知何时已与那徐慕风交谈起来。

原来易龙牙方才将他二人抛起后，只是人影一闪，他自己倒是先于黄杨二人登船。如果说带人上船还称不上有什么过人之处，这一手后发先至却实在是技惊四座，令甲板上一众人等惊叹不已。

徐慕风更是对这其貌不扬的年轻人刮目相看，走过来，开口便问：“不知兄台何许人也？师承何处？”

易龙牙见他容貌俊美、气质高贵，不免有些自惭形秽，放低声音道：“在下易龙牙，并没有什么师承。”

“你没有师父？”徐慕风一双狭长凤目在易龙牙身上上下流转，眼含精光似要将他看个通透。

“在下的确没有师父。”易龙牙被他瞧得极不自在，说完后便转头走向黄杨二人身边。

徐慕风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他只当易龙牙仗着身怀绝技而傲气凌人，不愿透出师承来历。他徐慕风可是衍圣城地位尊崇人人敬仰的孔门大师兄，放下身段前来相询已是给足了易龙牙面子，这无礼小子恃才傲物，又怎值得他再多置一瞥？

江面平静，好风吹拂，好不快哉。

在紫荆船驾往衍圣城的途中，黄杨二人对易龙牙是处处吹捧，左赞一句“本领高强”，右赞一句“有情有义”，易龙牙听得极为受用。他本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人，免不了被人吹捧几句后就有些飘飘然，胸臆间也生出几分“老子天下第一”的狂放想法，不过他生性不喜张扬，即便胸中有万分娟狂，脸上却也只微笑以对。

到得城内，三人结伴在城中闲逛一圈，而后黄杨二人安排好下榻的客栈，之后又邀易龙牙到小有名气的酒楼吃酒。

酒楼是黄鹤名楼，桌位临窗，远眺可收一江之景。酒是好酒，香醇性烈，有一个雅名唤作“蓝桥风月”，据传是本朝高宗吴皇后娘家吴府所酿，名贵非凡。

黄杨二人出身富贵，却并无富贵公子哥娇贵傲慢的脾性，反倒是大方热情，很快便与易龙牙熟稔起来。

三人席间相谈甚欢，较为沉稳的杨六泽说道：“易兄弟所修的气剑宗一脉与我所修玄剑宗一脉皆是武宗，按照修为高低皆可划分成九品，下三品均为大地武者、玄铁武者、星辰武者，后六品却是大为不同。气剑宗讲求下三品练武，中三品御气，上三品通玄。我看易兄弟内力惊人出手不俗，想必已经修行至不低的品境。”

他表意含蓄，乃是旁敲侧击，想要一探易龙牙的实力品境。

本来江湖中人对我自身修为之深浅讳莫如深，轻易不会给他人透底。初出江湖的易龙牙却是心眼实，直接便道：“近来我勉强可以做到出体气剑如丝如雨，估摸已到了潜龙武境。”

“潜龙武境？上三品！”黄九峰大惊，嘴里一口酒水喷出。

易龙牙点头道：“上三品境分别是天极武境、丹凤武境、潜龙武境，我只是居三品之末罢了。”

“易兄弟英雄出少年，如此轻的年纪竟有如此修为，实乃盖代之英才。只怕已远远超出了武学圣地越王剑冢的精英弟子，将来必定会名震天下。”

杨六泽不吝言辞对易龙牙大加赞赏，心里虽然也十分好奇他的师承，却鉴于紫荆船上徐慕风相问并无结果，便选择避开这方面的问题。

“话说回来，易兄弟此来衍圣城，想要有何作为？”

黄九峰掷此一问，易龙牙不答反问道：“却不知黄杨二位此行何为？”

杨六泽暂放下夹牛肉的竹筷，哈哈一笑道：“杨某学艺不精，本来连进入衍圣城的资格都没有，但是却厚着脸皮想要见识一下衍圣城中许多同易兄弟一样的豪杰之士，若能结交几位青年俊彦，则更是幸运之极。至于黄老兄……哈哈，嘿嘿，还是你自己说罢。”

话语中“嘿嘿哈哈”大有取笑之意，性情豪放的黄九峰倒也真给弄得有两分不好意思，先是满斟杯盏，连饮三杯借了些酒胆，方才道：“也不怕兄弟你笑话，我素爱俏丽佳人，修真门派中才色双绝的侠女正是我的心头之好。衍圣城是修士云集之地，必有许多勇烈佳人，我来此只为一饱眼福。兴许我走大运还能捞上一两个老婆，哈哈，哈哈！”

“对了，易兄此行志在何为，还请赐告。”

“‘赐告’不敢当。我易龙牙只有一个目的，在江湖立名。若一举能在下月十五放榜的天地榜上留下名字，那是再好不过！”

“这话要是别人说我只当他吹牛扯淡。由易兄弟说出来，却是豪气干云！来来来，你我相逢相交便是缘分，且共饮此杯，今宵不醉不归。”

三人鲸吞海饮，不多时，桌旁已错落堆叠了十多个酒坛。中途黄九峰起身解手，昏昏沉沉去了后院，路过马厩，双眼忽然一亮，原来是看见了一匹宝马。

此马通体雪白如玉，没有半根杂毛，线条匀称、四肢长健，黑宝石似的眼珠精光炯然，扬蹄甩尾之间更透出一股高贵灵秀气息。

“马儿马儿，实在是好马！”

黄九峰称赞着，忍不住伸手抚摸马背，末了从一旁的草料堆里抓了几把干草喂它，看着马儿咀嚼，黄九峰甚是高兴。

“你是什么人？喂我的‘照夜玉麒麟’吃什么东西？”忽然尖利的叫声从背后传来，黄九峰转头，只见是一个容颜俏丽的妙龄女子。

她五官精致而身形娇小，却背着一口与身材极不相称的大剑，大剑一端与头顶几乎平齐，另一端长至小腿处。

俏丽女子愤恨大声叫道：“我的‘照夜玉麒麟’从来都不吃世间肮脏的杂草，你喂它吃这些东西。你要怎么赔我？”

黄九峰见她美貌过人，嗔怒之状别添丽色，一时发呆，看得痴了。

等他稍微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已被一群衣着制式统一的蓝衣剑士围在了垓心，这群剑士以那少女为首，纷纷怒目而向。

蓝衣剑士中有人发话：“越王剑冢柔道剑一脉的大师姐叶轻荻也敢得罪，你是不想活了罢？”

原来他们这一行人是名震天下的武宗圣地越王剑冢的弟子，少女叶轻荻年纪虽轻入门却是最早，是众人的大师姐，前两年刚被坎脉脉主亲点为衣钵传人，地位特殊再加上年轻貌美，一众师弟素来是把她捧上了天，娇惯出来的脾气自然也是不小。

黄九峰见了这样大的阵仗，心里打个突，肚子里的酒全化作黄豆大的冷汗滴滴流出，垂手服软道：“是在下鲁莽了。不知者不罪，还望诸位不要见怪。”

眼里向来一粒沙子都不能容的叶轻荻冷声道：“不知者不罪？哼，你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我便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否则，你自己选一选左右两只胳膊留下一只来罢！”

“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这边气势汹汹的场面已惊动了整个酒楼，易龙牙和杨六泽赶到此处，不识时务地从蓝衣剑士围成的圈子挤入，靠向黄九峰身边。

黄九峰粗略向二人解释了事发经过以及叶轻荻的无礼要求，颇为老练圆熟的杨六泽即刻作了个四方揖，声音缓和道：“黄老兄固然是做错了事，然而却当不得如此重罚。不如，女侠你看，我付一百两白银作为赔偿如何？”

“一百两？呸！本姑娘向来不爱钱，只爱看人下跪！他若不跪，你替他跪也可以，或者留下你的胳膊也行。”

“姑娘未免欺人太甚！”

一旁的易龙牙不愿滋事因此一直不发一语，此时却实在受不了此女的猖狂无礼，立即往前走上一步，与那叶轻荻离得只有一尺之隔，略低头逼视着她眼睛以上的部分，语调坚硬道：“你若执意要我朋友下跪或是卸下胳膊，那我也只好请姑娘你也留一条胳膊罢。”

说话之间虽然没有运用内力，但是那迫人的气势似乎高山之水激涌而下，叶轻荻不自觉往后退了退。

“好！咱们江湖儿女，便以江湖的方式了结此事。咱们各选一人比武，胜负在天，生死由命，你等可敢应战？”

叶轻荻自负越王剑冢青年才俊的名声，谅对方平庸之辈怎敢应战，因此才发出比武之语。却不料易龙牙一字一顿，清楚吐字道：

“生死决斗，正合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