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乃北元天元二年,明朝洪武十三年(公元1380年)。当时虽是乱世,元廷大势已去,天下尽在朱元璋的囊中。
可云南此时却尚未统一,仍由两方驻守,故元梁王把匝剌瓦尔密和土酋段氏。
梁王以昆明为其统治中心,仍奉元朝正朔,服从退据蒙古沙漠地区的元朝残余势力的命令。
土酋段氏则控制着大理一带,虽然直属北元政府管辖,但处于半独立状态,与梁王政权之间不时发生武装冲突。
刚才那位店家担心的正是如此,自己的店在昆明附近的山上,仍属梁王管辖范围,名义上仍属于旧元朝廷。
要知道当时蒙古人对于汉人(南人)可谓是严加提防。依着大元律法,一户人家都只能有一把菜刀,汉人不得习武,更不得携带武器。
刚才那位英雄豪杰虽武功高强,但幸好他现已离开,估计不会惹什么祸事。
但现在这位黑衣剑客还在这地上趴着,万一一个不小心刚好有元兵过来巡查,看到这样一个人,去向人报告,只怕现在在酒店的所有人都要受到牵连。
见一大伙儿都已散去,店家越想越着急,越想越害怕。这时他正在收拾桌子,谁知自己肩上突然搭上来一只手。
他以为真是元兵来查他抓他了,整个人直接跪下来,连这人看都不看,一边磕头一边连声道:“军爷饶命,饶命啊,此人走在半路突然昏倒在这里啊,与我这个草民可是一点关系也扯不上啊!”
“您要什么酒肉我这都有,就是别要我这贱命,去送死啊!军爷饶命!”
“喂喂喂,你说什么呢?快起来,哎呦店家你快起来啊。你看看我是谁!”
那店家一听这人说话的气势不像是元兵,终于敢稍微抬抬头看看。
那人这副面孔让他看见,更是让他惊恐不已:“你……你是……。”
“对,我就是刚才在你这吃饭的剑客,点苍山五台祖师弟子元作信。我问你,我身旁这银两是谁给的,刚才那个把我打飞……不不,就是那个打我的壮汉去哪了啊?问你呢。”
回答的正是刚才那被杨杰吓昏过去的黑衣剑客元作信,此时他竟然已经苏醒过来,正要询问这店家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啊……啊”那店家张开嘴要说话,可却是怎么说也说不出话来,突然,那店家浑身颤抖,嘴里竟猛地吐出血来,溅得那剑客黑衣上四处都是。
元作信急忙用手擦了擦店家嘴边的血,一看,竟是黑血。心想:这店家必是被人使计下毒,要让他不得好死。赶紧问道:“店家,你怎么了,你怎么了,谁给你下的毒?!”
“哈……哈……”那店家最后哈气叹了几声,只见他双眼惊恐无比,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好像要说什么话却不从口出,缓缓将左手食指抬起,指着自己的脸,全身震颤不已。
突然,他嘴里又喷出毒血,比刚才的更为可怕,元作信心想:事情怎会变得这样。
“店家!店家!”他又急忙慌张地叫了几声,此时店家却不再做声。他用手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然断气,一命呜呼了。
元作信也不再做声了。但他心想此事怎会这般蹊跷,刚才酒店的店家还生龙活虎地把他错当成元兵不停地磕头,眨眼间怎就这样被人毒死。我可没有把他怎样,总不至于是我把他毒死了吧。
他想到这,突然心生害怕,自己可从来只杀恶人,不随意杀错人,今天怎会遇到这般冤孽,要是被人看到,这附近也就我这一人,证据“确凿”,可必定以为是我把这位店家所杀的啊。
他又望了望那位店家的尸体,看着他死前无辜地眼睛凶恶地盯着自己,元作信不禁打了个寒颤,心生恐惧,于是用手轻轻地把他的双眼盖上,捧起他向高山走去。
他终于发现了一棵树下,有一处空旷的空地。他便用自己的双手,开始奋力挖起土来,要将他埋葬,命归尘土。
土坑不一会儿便挖完了,他望了望这店家,心想他的性命实是无辜,不禁心生怜悯,双手合掌,朝他三拜。
嘴里喃道:“阿弥陀佛……施主今日遭此恶劫,在下定当鼎力相助,查明凶手,为尔报仇,还你清白。”
他正准备用手捧着适才挖出来的泥土埋葬,却闻见一声尖叫,那声音尖锐清脆,想着定不是个男子,转身望去,
只见一个女子一头如丝缎般的长发挽成云髻,新月般美丽的黛眉,一双美目如星辰如明月,玲珑的鼻子,粉腮微微泛红,娇艳欲滴的樱唇,白皙的娇靥晶莹如玉,身姿曼妙纤细,美得让人惊呆了。
“怎会有这般美丽的姑娘?”元作信心想。但转念一想,急忙打了自己一巴掌,自己身为五台祖师的弟子,心向佛门,怎能想着尘世女子?该死该死。
但见那姑娘看见他,吓了一大跳,突然身子一颤,双腿“咚”地一声倒地,捂着脸抽泣道:“爹爹,您怎会被这样一个恶人害死,呜呜……您死了我可还怎么活啊。”
元作信这才明白,原来这女子竟是那店家的女儿。可怜她年纪尚轻,约莫还只是个十八十九岁的姑娘,她父亲也才刚刚步入晚年(古时候五十多岁已算得上晚年了),却今日受奸人下毒所害,不免悲恸欲绝。
元作信本就看这姑娘温柔美丽,现如今她的父亲又在自己身边死于他人之手,不免心生怜悯,万分同情她。
于是他走过去,低头向那姑娘温柔地说道:“姑娘,你别哭了。事已至此,人命已尽,你就算再怎么悲伤,也已唤不醒你父亲的灵魂了……”
谁知那姑娘竟突然一巴掌打来,打在他的脸上。“你个恶人,你倒当我傻,我爹已经死在你手上,你还想骗我这个姑娘,呜呜呜……”那姑娘于是又哭泣起来。
“干脆你连我也一起杀了吧。我一出生便丧母,至今连我娘的面孔都未见。从那时至今日我便都是与爹爹相依为命,同舟共济。那时我好歹还有个亲人。如今你将我爹爹也杀死了,我活在世上还有何用处!呜呜呜……”
“干脆,干脆……你把我也给杀了吧,我和爹爹还能在阎王府团聚,在那里咒你这恶人遗臭万年,下十八层地狱!呜呜……你快杀了我。”
元作信听了这姑娘这番话,才知他原来是错怪了自己,把他误以为是她的杀父仇人,本心生恼火。
可刚才听了她这番话语,气倒是消了,反而是哭笑不得,更加同情可怜她了。
“喂喂,你在想什么呢?听不见本姑娘说的话是吧,行行。你不把我杀了,我也杀不了你,还是我自己一刀两断。不如不如……”那姑娘望了望前面几十米的山崖,“不如我就从山崖上跳下去自尽!”
元作信本以为她说的话定是玩笑,一个姑娘家自然不敢胆大妄为。可谁知她竟然真的跑向那座山崖,欲自尽以死咒自己万年。
回过神来,她已离那山崖快不到十米,看样子是真要坠下去,自己却还怔在原地。元作信连忙施展步法,迅速跑过去要去救那姑娘。
糟了,来不及了。“姑娘,你别跳下去!”元作信焦急地大叫。
“怎的,我死之前也不想让我死得痛快是吗,要折磨死我吗?”那姑娘的目光恶狠狠地死盯着自己的眼,不知是愤怒还是悲哀。
元作信见到那姑娘与自己目光相视,又是欣喜,又是惆怅,又是焦急。
“姑娘,咱有话好好说。你爹爹他……不是我杀的。”元作信喊道。
此时那姑娘已站到了悬崖边上停住,若不是刚才自己一声大喊,只怕自己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这般美丽的姑娘了。
他边说边跑向前,想赶紧把她从悬崖边上拉回来,免得危险。
“站住,你别再向前了!再向前……我就跳下去了!”那姑娘不知是害怕了,还是生气了,冲他喊道。
“行,我不过来。姑娘,你可千万别跳下去啊。我虽对不起你的爹爹,可不想负了你啊!”元作信喊道。
他说的对不起姑娘的爹爹指的是她父亲虽生前一刻在自己身旁,却未能救得了他,以至于他命丧黄泉。
那姑娘却误解了,喊道:“果然是你这恶人杀了我爹爹,你到底想怎么样!!!哎呀哎呀……”
只见那姑娘说话时候一不小心踩到了一旁的石子,重心不稳,后背一仰,就要跌入这万丈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