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轮回百年逢（十三）

上官卿沉默着，他只是愣住了。他望着许萧萧，他认识的那个许萧萧，独立的，要强的，甚至是残忍的，薄情的。很复杂，但这些印象里，绝对没有可怜的一面。在与许萧萧接触的短短几天里，他从来没见过许萧萧这个样子。

他没有说话。

许萧萧原本也没抱什么希望，见他这不为难样子，便也就不再追问了。她垂眸，将所有的情绪掩盖在睫毛下，一如从前。

许萧萧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是孤寂的，她每日与狼群作伴，她的下属怕她，恨她，多少人想要她死。许萧萧活在淤泥里，埋在沼泽中，她看不了光，她的世界被黑暗笼罩了，吞没了。

可胡大娘是是爱她的，他们是真正的相依为命母子情深。不论许萧萧愿不愿意承认，这世上确实还会有人去爱她，有人将她头顶上的大石板挪开，让光照耀在她身上。

只是她自己不愿意去看，她把眼睛闭上了，隔绝了一切外界的恶意与伤害，同样的，她看不到来自胡大娘的，来自村民们的善意与期望。她总觉得自己合该是个被人唾弃被人畏惧的恶人，可她却又希望有一个人走出来，站在全世界的对立面拥护她。当那人真正出现在她面前，她又慌张了。她在怕，怕是假的，怕梦醒了。

“上官卿，”许萧萧抬头望天，太阳已经落到了半山腰，散射出的金色光芒渲染着半边天空:“善良的人该是什么样子？世人是如何定义一个义人，一个君子，又或者是，一个不会被所有人憎恨的普通人。”

上官卿并没有回答她，他只是轻声问:“为什么要去杀那些人？”

“那些人？哪些人？我手上染的血太多了，那些有罪的或是无辜的灵魂，他们在我手上明灭。他们来投靠我，我就收留，可他们不是真心实意的，他们是为了杀我。他们背信弃义，恩将仇报，我为什么杀不得？凭什么他们成了英雄，他们的死成了壮举，凭什么？”许萧萧问。

她问着，激愤着，又被自己蠢笑了:“是啊，他们天生就是好人，天生就是英雄。他们是为了天下苍生，是为了人间正道。我又算什么？”

“上官卿，”她像是不见黄河心不死的怨魂，是带着执念行走在世上的恶鬼，她固执地问:“我为什么天生就是妖女？上官卿，你告诉我，为什么？”

上官卿又该怎么去回答她，他往日只是听从师尊的教诲，他只是听到天下人咒骂，许萧萧是妖女，这好像是一个不需要理由的真理，没有人会反驳。可现在，当他发现很多东西出现了偏差，他必须得打破陈规:“许姑娘，没有谁能定义你，他们或断章取义，或故步自封，或冰冷孤傲，他们不了解，看不见，只能道听途说。你是什么样的人，只有你自己说了才算，自己定义的才最真实。”

“是吗？我说我是个好人，谁会相信？”

“我信。”上官卿好像终于坚定下来，他又重复了一遍，说给许萧萧，也说给自己听:“我愿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