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

无论多深的夜晚，这座城市的中心总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但今晚的分贝却超乎想象。

男人不敢置信地探着本森的鼻息，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呼吸。

毫无疑问，他死了。男人从震惊中缓过来，随即大力捶了一下地面。这事和他脱不了干系，作为今晚弗达里纳派出协商军火交易的人，交易对象却在隔壁房间被人暗杀。他的看护不周绝对会受到处罚。

“本森死了？”他身后传来惊讶的声音。

男人转过头去，那个站在房间门口的人他知道，他的任务之一就是在这些人的手下保护本森的安全。他也认得这个男人是警察中的领头。但他竟然对他的到来毫不知情。

“你们干的？”他低吼着问。

“如果是我们干的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而且我们只是负责带他回去审问而已。”罗德里走进来蹲在尸体前，看了看本森脸上惊心动魄的伤口，又抬了抬他的下巴。

本森的脖子上有细深的伤口，罗德里注意到了。

“很激烈的搏斗，但死因是被勒死。”罗德里做出判断：“他和那个人进行了搏斗，最后还是他输了。”地上满是血迹，罗德里捡起一个玻璃瓶，这个玻璃瓶从瓶身的下半部分裂开，血染满了裂口。

“来晚了。”罗德里叹了口气。

“不是你们那是谁做的？”男人盯着罗德里的侧脸，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我怎么知道，想杀他的人在这里可多了去了。我们今晚也是白来了。”罗德里站起来，突然他脑子里出现了一个画面。

斯科特扶着墙壁慢慢地向门外走，他的脸上伤痕累累，身体疲惫不已。而他身后的房间里，本森的尸体静静地躺着。

影像在脑子里出现了一秒罗德里就压了下去，他斜眼看了看男人：“没猜错的话你是那其中的一员吧。”

“你可以抓我回去审问。”男人冷笑了一下，盯着罗德里的眼睛。

罗德里摇摇头，他并没有证据，抓这个男人回去强行审问还可能让自己丢了饭碗。况且也没有这个必要。警方对那个售卖军火的组织一无所知，还是谨慎点好。

“走吧。”罗德里跟同事挥挥手：“白来了。打电话给法医那边收尸了。”

从那间兵工厂的高管那得知了其他的贩卖窝点后，埃文斯已经想到该做什么了，他查了一查未来几天的订单，锁定了下一次行动的日期。

这个星期的周日，离着最近的销售点将会有一笔十万美元的买卖，但令人惊讶的是其实这笔十万元的交易只有两支枪。埃文斯仔细查看了内容，确定了卖出去的是艺术品枪械。

艺术品枪械顾名思义就是当做艺术品保管的枪械，瑞士就有一把叫做VO Falcon的枪，由胡桃木打造，需要四年时间才能手工做出一把，并且售价达到了80万美元的高价。但是这种枪械事实上几乎不会用于战斗之中，价格极高的枪械也十分容易被磨损，哪有人会用钱来攻击别人呢？

没想到弗达里纳还有这种玩意，埃文斯想，想必弗达里纳里是有手工大师的，他们不仅售卖枪械给那些恐怖组织或者战争大亨，还为一些名流人士服务。

虽然现在他们给弗达里纳带来了不少损失，但说实话他们依旧对以后该做的事不清不楚。弗达里纳的势力很大，想要将其毁灭难度也很大，他们已经没有潜伏做卧底的可能了，只能不断搜集情报，配合军方强打下他们的总部，但造成的损伤肯定是无法弥补的。

终归到底，弗达里纳是一块硬骨头，现在也没有很好的方法可以攻下他啊。埃文斯叹了一口气。又哪有人会想到只是抓捕一个人杀人犯竟然会牵引出如此多的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没有准备也是理所应当。

几天后的那场交易是不错的突破点，如果只是艺术品枪械的交易肯定不会安排下太严密的防护，这不涉及什么战争的政治因素，只算是见不得人的私下交易。想必他们只会像上流人士一样品茶谈枪，买下枪的富翁穿着西装体面地走进交易的地方穿得像个绅士，双方对着一张桌子坐下，桌子上是泡好的红茶。买方讲讲自己对艺术的理解，卖方侃侃而谈自己组织的良好做工，最后约定下次再卖一拍而散。

这种交易令人身心愉快，没有地下组织交易那种紧张压迫感，同时也容易让人松懈。他们现在缺少线索，不停从不同的地方获取线索是必要的。这无疑是个好机会。

那现在就要和威斯克聊聊怎么突破了，埃文斯想。

眉骨骨裂，眼眶裂开，脸颊大片淤血和创伤，不过幸好没有骨折。这样的伤做点小手术再包一下就可以解决了。花点钱，斯科特折腾了几个小时就搞定了。

可是自己暴露了，即使包间内没有监控，在那个时间前后经过走廊的除了他也只有那群警察了。

更糟糕的是，被罗德里看到了……斯科特懊恼地想，实话实说这确实不是一个好的杀人时机，他的行动毫无疑问会被警方和弗达里纳的人知道。

没办法，斯科特想。天已经亮了，不知道查尔斯睡醒没有，最近自己对他的照顾着实没有到位，因为妻子的事情他根本腾不出时间。基本只有吃饭的时候和他在一起而已。

推开大门，斯科特愣住了。查尔斯在大厅里看电视，看到了斯科特，放下手中的棒棒糖喊：“爸爸！”

在他旁边，罗德里也缓缓转过头来，和斯科特对视。

深夜四点。

负责监控室的保安无聊地挥挥警棍，可他不敢说什么，因为站在面前的是真的警察。

正常情况下他是不会给别人看监控录像的，因为这个酒吧在“故意保护”本森。作为这里的摇钱树，他是消费最多的客人，但他也给酒吧带来的巨大的麻烦。强奸，吸毒，打群架，没有一件事他是不做的。但为了钱，老板经常会将监控录像删除，以防警察找上门来。还叫清洁人员注意清洗记录。

但本森死了，这个警察来的气势汹汹说要看监控。鉴于他腰间别着的手枪，他还是屈服了。

罗德里却没有说过话，他安静地站在屏幕前，看着一个男人一瘸一拐地离开。然后是长久的沉思。

气氛安静地可怕，保安百无聊赖地乱动，挥着手中的警棍。

“删了。”平静被打破。

“什么？”保安没听太清。

“把这段东西删了，你们也不想这么麻烦对吧？”罗德里指着电脑。

保安愣了一下，警察不一般都是要带走监控录像去做什么证物的吗，为什么这个警察却如此反常？

罗德里没有说话，定定地盯着保安的眼睛。屈服于他的魄力，保安点了点头，走到电脑前删除了那一段录像。

罗德里点点头，随手从裤袋里掏出十美元扔到桌子上，打开门：“今天的事别和别人说。”

“知道，知道。”保安拿了钱点点头，有点不明所以。但是有钱肯定是要的，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今晚可以买多一包烟了，他想。

“查尔斯，要去上学了。”斯科特从沙发上拿起查尔斯的书包：“早餐吃了吗？”

“找的冰箱里的三明治，牛奶都是凉的。”查尔斯嘟起嘴惨兮兮地说。

“对不起对不起，爸爸这几天有点忙。”斯科特歉意地摸摸查尔斯的头：“学校的公交快要到了，抓紧出门吧。”

查尔斯乖巧地点点头，转身跟罗德里挥挥手：“罗德里叔叔再见。”罗德里也朝他挥挥手。

两人目视着查尔斯离开，房子再一次陷入了寂静。只剩下两个心照不宣的男人。

斯科特长呼出一口气，坐在沙发上：“你知道了？”

“我亮了亮枪那个保安就给我进去了。”罗德里说：“竟然是你干的。”

叹了口气，斯科特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罗德里盯着斯科特的眼睛。

斯科特也看着他的眼睛。可能是当了很久警察的原因，罗德里的双眼锐利又带有压迫感。当他一直盯着某一个人的时候，会让他感觉锋芒在背。

“这跟那场车祸有关。”斯科特缓缓开口。

接下来，斯科特将所有事情都讲了，佐伊的失踪，塞恩的威胁，炸桥和暗杀本森。他不想瞒着罗德里，如果今天不告诉他真相他可能会展开调查，到时又会惹出很多麻烦。

但问题是，知道了塞恩的下落后，他是选择例行公事，还是帮自己隐瞒？罗德里是一名出色的刑警，他的大公无私让他在警局有着不低的地位，这是很难得的，即使职位比他高的人也经常听取他的意见。

可斯科特看到了他眼里的挣扎，那是很久没有出现的神色。

许久，罗德里缓缓地说：“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继续按照他的任务做？”

斯科特苦笑了一下：“这是为了佐伊，我必须这样做。”

罗德里盯着他的眼睛两秒，拿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知道了，我帮你保密，虽然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把佐伊还给你，但你先听他的。等到出了什么大状况或者佐伊回来了，我就会出手。”罗德里说：“你的行为是犯法的，事情结束后我会尽力保护你。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这是多大的让步，恐怕只有斯科特知道。罗德里是他所见过最崇尚正义的人，此时却因为佐伊选择了先让斯科特自己行动。

“谢谢了。”斯科特点了点头。

“那我就先走了。”罗德里站起身子：“其实我只是想知道怎么回事而已，本森那边的事情我已经帮你解决了。虽然是犯罪，但为了佐伊你还是加把劲吧。”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斯科特不禁苦笑了一下。

挥了挥手，罗德里转过身去，就像斯科特说的那样，塞恩对他的所有行动了如指掌。那今天的事情估计他也知道了吧。

塞恩是个怎样的人？听了斯科特的描述罗德里知道了。他是个心思缜密，血腥，却又是无与伦比的天才。能轻易预判到斯科特的安危和任何想法。所以直到现在，警方也没有获得关于他的一丝线索。

这是个很难对付的人，是藏在城市里的吸血鬼。他的利刃已经编织成了一张可怕的网。

罗德里也不仅仅是想遵循私情，他更希望通过斯科特的手，可以打开抓捕塞恩的希望。至少现在，能和塞恩取得联系的只有斯科特，要是他自己掺进来一脚，恐怕以塞恩的聪明才智和警戒就没有机会了。

事情如何发展下去？他没有把握，也只能先任由它发展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