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狐狸之道

“冷雨凄风不可听，乍分离处最伤情。钏松怎担重添病，腰瘦何堪再减容。怕别无端成两地，寻芳除是卜他生。”古旧的戏剧楼牌下，大门未合，隐隐约约的传出来唱腔唱调，几个老人就围坐在楼外的空地上，听着小曲，晒着太阳，仿佛冬日的料峭也能被这软语融化。

“叮当叮当”远远的街巷那头，清脆的铃声响起，一个瘦高的男孩子轻快地跑了过来，大冬天的日子，只简简单单的敞胸穿了个外套，加上因为上学而修短了的头发，倒充满了小男孩的清爽劲，只有身后标榜着身份的小辫儿，还记录着幼年时的可爱。

“张叔，李叔，王爷爷。”还没到近前，小孩的声音就清楚的传了来，热情又亲昵的喊声，让这几个看着小孩长大的长辈笑得合不拢嘴。

“小辫儿来了啊。”其中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亲切的招呼小孩过来，“今个我家那混小子想吃嗦了蜜，我多买了些，你拿着吃。”

“哎，谢谢爷爷。”他喜滋滋的接过糖来咬着，平时练吐字的舌头灵活的卷着糖棒乱晃，显露出调皮的孩子气。

这嗦了蜜的甜味正，一吃就知道是街头要排半小时的老手艺，正适合这腊月的味道。

“辫儿，今天又来社里练习？”坐在另一边的张叔笑眯眯得问，看到小孩啄米一般点头的样子，又哈哈大笑了一阵，惹得旁人得友人都好奇的探头来查探一番。

“这是张磊，因为留着长生辫的原因，大家都喊他辫儿，”张叔拍拍小孩的头介绍到，“别看他小，可是这一片儿的老艺术家了，这一手大鼓也就比他姐姐王慧稍微差一点韵味。”

“张叔～～”张磊被说得不好意思，小手羞涩的挠挠脖子，红晕从耳垂蔓延到脸颊。

“好了，别逗辫儿，让他给我们耍两手才是真的，我这一天不听呀，我晚上都睡不安稳。”白发老人佯装生气的锤了一下大腿。

“还是爷爷疼辫儿。”张磊抬了抬下巴，也不去准备什么，直接免起袖子，抽出背包里常备的鼓槌和梨花板，抖一个花色，就就着老人们闲聊的木桌敲了起来。

木桌和鼓的音色自是不同，但小孩音调好，嗓子亮，压着韵角，一字一腔，起承转合，活脱脱的一位老艺术家的模子。飞扬的发辫合着音律飞扬，让观众不论是看还是听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咚，咚，咚。”张磊轻轻落了手掌，定了定鼓。王慧自然的拿着手巾给小孩擦了擦汗，又催促着他把棉睡衣穿起来，不要大冬天受了冻。

“今个听后台的说，我们张小艺术家又在剧院门口开专场了？”

“姐，你又逗我了。”张磊摇摇姐姐的手臂，脸鼓起来撒娇。

“好了好了，”王慧拍拍小孩的屁股，“洗洗睡觉去吧，明天开始放寒假，我就不叫你，中午去奶奶那边，别回来她老人家天天念叨着我霸占她大孙子了。”

“唉。”张磊乖乖答应，又给了自家姐姐一个晚安吻，才颠不颠不的去睡了。

冬日的夜很深，但难得没有什么乌云，月亮明晃晃地撒在安静的露台上，本该窝在自家小床上睡觉的张磊却化作了原型趴伏在月光中，光华顺着吐息吸收到体内，进入丹田形成自己的小世界。

他是父母都是身俱仙根的银狐族，因食月光而成仙，又被称为月光狐。他本来应该随父母在仙界生存，缺因胎中遇难，仙根只生半根就被迫从腹中取出，不得不在族中长辈的指导下送到人界来补满那半根残破的根骨。

四年前，在中秋集会上，听见姐姐敲大鼓的时候，他体内沉寂了五年的仙根终于苏醒，属于银狐的吞噬月光的能力也开始运转，乐声和人们反馈的欢喜都成为了他仙根的辅料。这几年的学习和修炼，让他的银色毛发越显光亮，发尖甚至像是透明的水晶，黑色的眼瞳越发黑了起来，像是两顆琉璃珠子，颈间由褪下的红毛转化成的红绳，也灵韵的如同有生命一般。

“嗷呜～～”吸饱了月光的小狐狸拉长身体伸了个懒腰，柔软的腰肢弯成了上弦的月钩。吃撑了，他有些懊恼的戳戳自己的小肚子，索性翻了个身躺在月光中，将白绒绒的肚皮不知羞的露在外面。

“呜呜～～呜～～呜呜呜”

好吵，小狐狸耳朵抖了抖，不情愿的垂了下来，堵住自己的耳道，打了个滚，找个好位置又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