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杯水

　　国师撇着嘴道：“你不如自己算算看，他出现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

　　几人默然。这幼童一出来就万众瞩目之下掉城墙，迫使上元祭天游三圈中断。再出来就是戚容为拿他出气纵马拖地，大街扰民，使至风信断臂，谢怜与国主冲突，皇后垂泪。现在，又引得整座太苍山上黑殿镇压的怨灵都破印而出，还烧了仙乐宫。果真是厄运连连，如影随形。

　　谢槿沉默一阵，道：“但这不是他的错。”

　　国师道：“确实不是他的错，但这就是他的命。”

　　他说的分明是事实，无可辩解，可谢槿却一反常态，反驳道：“命是他能选的吗？”

　　为什么要他来承担？

　　国师忍不住瞥了她一眼，道：“公主殿下，你今天似乎不太正常。”

　　“……”

　　谢槿退了一步，不说话了。

　　谢怜连忙道：“好了好了，先别说这个——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

　　国师道：“解决？你指什么？改命吗？”

　　谢怜点头。国师道：“殿下，你不跟我学术数，所以这方面，你真是一点都不懂。如果你向公主殿下一样懂，你就不会这么问了。”

　　谢怜怔了怔，正襟危坐，道：“愿闻其详。”

　　国师便拿了桌上茶壶，斟了一杯茶水，道：“太子殿下，你还记得，你满六岁时，陛下与皇后召我进宫为你占卜，我问过的一个问题吗？”

　　望着那杯氤氲茶水，谢怜想了想，道：“您是说，杯水二人吗？”

　　当年，为给太子谢怜测算命理，国师问了他许多个问题。有有解之问，有无解之问，谢怜每答一个国师就变着花样夸他，听得国主与皇后笑逐颜开，也有不少问答传为佳话。但其中有一个问题，谢怜答了之后，国师没有作任何评价，外界也并不耳熟能详，就连风信也不大清楚，慕情更是不曾听说。

　　这个问题是——“杯水二人”。

　　国师道：“二人行于荒漠，渴极将死，唯余杯水。饮者生，不饮者死。若尔为神，杯水与谁？——你先不要说话，我问别人，你看看他们怎么答的。”

　　他后面一句是对着侍立在不远处的二人说的。慕情斟酌片刻，谨慎地答道：“能否请国师告知，这二人分别是何人，品性如何，功过如何？须得知根知底，才能做决断。”

　　风信则道：“不知道！不要问我，叫他们自己决定。”

　　国师又看向谢槿：“公主殿下，您认为呢。”

　　谢怜不肯跟国师学术数，可不代表谢槿也不愿意。她本就心思慎密看得透彻，再加上学了术数，国师坚信她会给出一个让他满意的回答。

　　果然，谢槿答道：“我不知道水应该给谁。这种情况下，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

　　国师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过——”谢槿接着道，“我愿尽我所能去帮助他们。”

　　国师刚喝了口茶，又因为她后面那句话差点呛死。

　　好容易止住咳不至于被呛死，国师有些古怪的看向谢槿：“公主殿下，还记得呀你当初学术数时我对你说的话吗？”

　　谢槿回道：“记得。”

　　几年前，谢槿跟着国师开始学术数。第一天，她站在神武殿君吾的神像旁，周身香火缭绕。国师在她身前，立于这片香火中，好似那羽化的仙，早已不属于这尘世间。他什么也没教给她，只道了一句：

　　“世间万物皆有定数，不可强求。”

　　国师正色道：“公主殿下，我想你是看的明白的。”

　　谢槿轻轻“嗯”了一声，眸中映着那杯氤氲茶水：“我不会强求的，只是还是想做些什么。”

　　还是想尽自己所能，去改变些什么。

　　谢怜在一旁赞同般点了点头，国师怒道：“你点头做什么？你还记得你自己怎么回答的吗？”

　　……谢怜立刻正色道：“再给一杯。”

　　闻言，风信和慕情一个转脸，一个低头，似乎都不忍卒听。谢怜回头，一本正经地道：“你们笑什么？我认真的。我若是神，我肯定再给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