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葬礼

卢浩然一事很快又传到了内务府那里，有些债主催得急，因为那日卢仙岄的态度让他们害怕银子收不回来，于是交了发票备案到内务府。正好汝文昌接到此事，一看颇有感叹。

　　“汝大人，这事还要不要报给皇上？”李公公初来乍到，还不太识宫里规矩，就下意识问了。

　　汝文昌看了他一眼，立刻摇头，“这些小事就不必让皇上烦心了，自行处理吧。不过你说这个是谁报给我们内务府的？”

　　李公公接着道：“是靖武侯爷吩咐小的们办的。”汝文昌若有所思，李公公又接着补充道：“就是薛将军，他才受了皇上赏赐。”

　　汝文昌一笑，“这我当然知道。”对薛衍，他倒是一点不陌生，况且还跟自己亲闺女有婚约。

　　想了一会儿，汝文昌还是决定先去一趟薛府，让薛衍知晓此事。

　　彼时，薛家正准备着聘礼。纵横看去，甚是奢华。

　　光是聘金就足有一万两银子，这还不包括有其他珠宝。长苏看着聘礼的清单，只见上面写着：丝绸锦缎五百匹，帖盒共计六十个，内含莲子、百合、青缕、扁柏槟椰两对、芝麻、红豆、绿豆、红枣、合桃干、龙眼干，还有红豆绳、利是、聘金、饰金、龙凤烛和一幅对联。

　　除此之外，还有鲍鱼、海参、鹿茸、蚝豉、元贝等贵重食材，意味富贵吉祥。

　　另外，还有启书成封、聘金双封、盒仪成封、训仪成封、锦麟成楹、寿帕双福、色仙成端、金猪成首、喜羊成只、糖屏八拾、福丸满百、梦糖成盒、龙烛双辉……奢华程度让人咋舌。

　　长苏不禁咽了咽唾沫，这聘礼可是堪比皇室了吧！

　　“你们一个个都给我清点好，小心抬放，弄错了的重罚！”他看着来来往往的下人们，扬着头吩咐。不知为何，看到这聘礼，自己似乎也有些扬眉吐气之感。

　　管家走上来，对长苏说道：“程小郎，外面汝大人求见，你去给侯爷说一声。”

　　长苏点头，“让汝大人先进来再说。”

　　汝文昌被接见后，走进靖武侯府，细细打量。有雕梁画栋，假山成排，更有亭台水榭，花园湖泊，看着此番景象，汝文昌心里有些舒坦。在这儿过日子该是不错的，自己闺女真是享福了。

　　“参见靖武侯爷。”汝文昌规规矩矩地走进来，行了一礼。

　　薛衍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

　　“侯爷，卢家前几日闹得厉害，卢公子被我们关押起来，听说卢老爷还因此气得晕过去了。”

　　薛衍忍不住想笑，这真是自己搬石头砸脚。“嗯，你继续说，这钱还了吗？”

　　汝文昌微笑道：“有债主把发票备案给了内务府。卢老爷暂时拿不出这一千多两银子，不过赵家却是做了一回好事，帮他们还了。”

　　那可不，赵甫元那德行，舍不得银子套不着狼啊！薛衍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他抬手吩咐道：“办得不错，喏，奖给你的。”长苏把一对双耳雕花玉玺递给了汝文昌。

　　“多谢侯爷。”汝文昌接过。

　　本打算直接走的，他忽然又转身说道：“侯爷，属下在这里先提前祝贺你与凌家小姐百年好合、吉祥如意了。”他说到凌家小姐时，有些顿挫，表情很微妙。

　　刚要走，薛衍忽然叫住他，“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

　　汝文昌不知他有何目的，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薛衍似乎很仔细地看了汝文昌一眼，不禁笑了笑，“汝大人，谈完了公事我们是不是该谈谈私事了？”他靠在檀木椅上，认真观察着汝文昌的一举一动。

　　汝文昌不知为何有些紧张，他疑惑道：“不知侯爷说的什么私事？”看薛衍的表情，应该也不是坏事。

　　“汝大人，我们是不是很久之前见过？”薛衍把玩着手上的玉佩，漫不经心地问道。

　　汝文昌皱了皱眉，还是不解：“您是指哪一年的事？”想来想去，自己虽然极少跟薛衍碰面，但也见过几次，不知他说的是哪一次。

　　薛衍看他满面疑惑，这才解释道：“十多年前，你还没进宫时，我们该见过一面的吧？你女儿当时才五岁。”

　　汝文昌脸色微变，只好点头道：“是了，侯爷那时救过我女儿一命，此事属下定不会忘的。”

　　薛衍语气平缓，轻笑一声，接着说道：“既然如此，看来大家都心知肚明了。我只想问你一事，婵儿知道吗？”

　　汝文昌看他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好隐瞒，便点头，表情有些痛苦，“知道，我找到她，她来见过我一面。”

　　薛衍目光微闪，过了半会儿才道：“你为何要找她？”

　　汝文昌叹了口气，想到此人反正也算自己的女婿，家里的事也该让他知道。

　　“我内人去世，我希望她在走之前还能，还能见到容儿一面。”说着，忍痛把眼泪逼了回去。

　　薛衍久久不说话，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如果是这样，那烟婵知道的时候该是有多难过？他心里也丝毫不好受。

　　“我问完了，你回去吧。”薛衍手一招，汝文昌便退下了。

　　等他走后，薛衍把长苏叫过来，“这聘礼你再开一份，今日送到汝府去。等明日去凌家的时候，我一道跟着去。”

　　长苏表面上马上应下，心里哎哟一声，这么贵重的东西，要一模一样地送两份，真是不心疼钱啊！

　　次日，也是张氏下葬的时候。一大早，烟婵便一身白衣出门了，也没让玉露一起来。她如期来到汝府，只听得里面有阵阵哀乐，门前挂着白花，看着刺眼。

　　等深吸一口气，跨过门槛，便看到厅堂正中放着的棺木。下人们没多说一句话，静静守在旁边，而这时烟婵才注意到那个二房李氏。

　　她身型娇小，模样比自己娘亲年轻了十岁左右。旁边还有个小男娃，也跟着穿白衣，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

　　烟婵看着这场面，不知为何觉得有些难过。看着那个明明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却产生不了任何亲切感，她觉得自己因为张氏的死，心都冷了。

　　下人们看到烟婵，便先给李氏说了。李氏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没有笑也没有悲伤，她走近对烟婵说道：“凌姑娘，你怎么来了？”

　　烟婵正视着她，不禁冷笑，“今日是我娘下葬的日子，我当然得来。”

　　李氏听了，轻轻笑了笑，“凌姑娘不要多心，我只是顺嘴问问罢了。你这么有孝心，大夫人在天之灵也能知道的。”说着把烟婵牵过来。

　　那个小男娃看到烟婵，怯生生的，也没招呼她。李氏呵斥道：“还不见过你凌姐姐。”小男娃这才支支吾吾道：“见，见过凌姐姐。”

　　李氏笑着：“凌姑娘，孩子不懂事，也别见怪。”

　　呵，真是一口一个凌姑娘，巴不得跟她撇清关系似的。彷佛她跟汝家没半分关系，倒是这小男娃跟李氏才是汝家人。

　　烟婵没理她，这个关头上压根儿不愿计较这些。她跪在地上，一语不发，守着张氏的棺木。

　　这时，汝文昌安排完张氏的葬礼，才出来。一看到烟婵，他眼泪顿时就流出来了，上去就泣不成声，“容儿……”

　　烟婵也是红着一双眼，看着他，没多说话。倒是李氏，她把汝文昌扶着，笑了笑，“老爷，凌姑娘如今来了，你也不要太伤心。”

　　说着看着烟婵继续说道：“凌姑娘，哭多了伤身子，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别哭花了。”

　　这模样倒是十分轻松，一直在笑，丝毫不关心今日之事，反而跟唠家常一样。毕竟正夫人走了，她便有机可乘。

　　烟婵转向李氏，冷冷说道：“今日是我娘的葬礼，您还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