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长安

烟婵知道此次前去长安必然长久都难以见到婉书和凌允，因此提前写了信给寄过去，免得他们担心。

　　信中如是写到了，烟婵自己如何走运捡回一条命，并且打算跟薛衍一同去调查萧山案件。她写道：

　　义父莫要挂念，薛衍虽然性子不劣方头，但绝对不是如姚苌一般的奸诈小人。烟婵若是能协助薛将军弄清此事，说不定还能证明您的清白。请您和婉书放心吧！

　　到了薛衍和烟婵临行的那一天，长苏哭哭啼啼地着看两人上了马车，弄得烟婵哭笑不得，也只能安慰他自己跟二爷很快就能回来。

　　长苏眼巴巴地望着薛衍，眼泪又继续在眼眶中打转。“二爷，你记得要早点回来啊，长苏舍不得你！”

　　薛衍看他委屈的模样倒是被逗乐了，“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把眼泪给我擦干净，爷嫌你丢人！”

　　长苏听话的擦掉眼泪，又带着哭腔，“二爷，我一个人在醉笑轩，万一有人找我麻烦可怎么办啊！”

　　“没出息，谁找你麻烦就给我照收不误还回去！这还用我教？”说完，旁边站着的一排奴仆都唯唯诺诺地赶紧应着，按薛衍的口气，除了他自己，没人有权利动醉笑轩的任何一个人。大家都知道上次熙夫人吃了闭门羹，所以暂时没人敢主动惹祸上身。

　　烟婵也在一边展开笑颜，“长苏，你别怕，有二爷给咱们撑腰呢！”薛衍瞟她一眼，这丫头是觉得有他在就无所不能吗？

　　长苏点点头，又嘱咐烟婵，“烟婵姑娘，你可要好好照顾二爷啊，长安最近天气转凉，当心别染上风寒，还有带的衣服跟粮食够不够啊？要不要……”

　　“婆婆妈妈，跟个女人似的！赶紧回去！”薛衍语气严厉，好似一点也不领情，弄得长苏更委屈了。

　　这边马车也准备上路了，烟婵凑到长苏耳边悄悄说道：“二爷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对他的好，他记着呢！快回去吧，没人敢欺负你！”说完烟婵跟长苏挥手作别。

　　“你俩叽叽歪歪说什么呢！”薛衍抱怨了一句。

　　烟婵笑逐颜开，眉眼弯弯：“说您的好呢！”薛衍冷哼一声，将头转到一边。

　　前去长安的路途一直很顺利，他们选择了向东边出发，这条路原本有三个选择，一个是沿洛河东行，经韩城、杨坡，入宜阳三乡，鉴于他们还带了四车救济长安的干粮，过河不方便，于是薛衍打算走曹魏古道。

　　这条路是当年曹操为了西征方便，避免走艰险的南道才开通的，从东汉末年一直到现在都用于大批货物运输或使者参拜，是崤函古道不足时的补充通道。

　　路上还有一些古栈，主要供长途跋涉的军队或商贩休息，但客栈跟客栈之间离得却很远，往往十几里路才能看到一两个。

　　离开繁华的洛阳以后，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变少，青山绿水就直接映入眼帘。掀开帘子能看见远处重重叠叠的高山如画，在水汽朦胧中尽显巍峨和孤傲。

　　烟婵因为常年都只待在经济繁盛的洛阳，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涧河两岸的西苑池塘和定鼎门前的通仙桥，大多数时间还是养在深闺，和其他大家闺秀一样学习琴棋书画罢了。如今看到这雄伟的自然风光，自然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与感慨。

　　而薛衍不一样，他从小南征北战，踩过大凉的土，吹过漠北的风。十二岁那年在西域拜城一战差点失血身亡，后来在吐蕃因为染上时疫，头痛欲裂，脉数浅的跟死人一般，硬生生一个健硕少年面如枯槁，卧病不起。要不是当时有太医随行，用他的话说早就见阎王了。

　　在鬼门关打过这么多次照面，故而现在才如此无惧生死，命对他来说是拿来保家卫国的，不是他一个人的。薛护辰能战死沙场，他也能不顾一切冲锋陷阵。这一股猛劲，连姚苌都不得不承让几分。

　　所以在烟婵满心欢喜给他说外面风景多美的时候，他便嗤之以鼻，“没见过世面！”真不知道她是来游行还是去办案的！

　　烟婵一点也不脸红，倒实话实说，“我一个女人家，常年就在家里闭门不出，哪能像您骁勇善战，到处都走过啊！我听百灵姐说过，您前些日子还去了北狄，那里环境那么艰险，又四处路途不通，您都挺过来了，烟婵觉得您好厉害！”

　　说实话，烟婵说的时候是真的带着对薛衍的崇拜，她早些就听过薛衍的传奇事迹，她是打心底佩服。薛衍一眼就看出她的情绪，他勾起嘴角。

　　不得不说被人崇拜的感觉也挺好，虽然他听赞赏多了去了，但真的有一个人眨巴着眼，一脸真诚地看着你的时候，那种傲气就油然而生了。

　　烟婵看他这个反应，暗自窃喜。

　　果然，女人需要崇拜的快乐，而男人则需要被崇拜的快乐。

　　顺着烟婵指的地方看过去，也快到渭河了。周围青草没过马蹄，处处听闻鸟啼，拂面的风里带着湿润的杏雨的味道，顿时让人心旷神怡。

　　薛衍发觉自己好像一直都没有认真赏过这自然风光，些许是一心筹备战役，风尘仆仆奔波四方，哪有心思关注这些，如今放下心来好好看看倒也不赖。

　　快到黄昏时分，天色忽然转阴，有下雨的征兆。马夫刚刚提醒了他们，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天上就飘来了小雨，温度慢慢下降。这雨说来就来，刚刚还是细小绵绵，一会儿就大雨倾盆。

　　薛衍见势不对，想到还有四车的干粮，被淋湿极易发霉，于是不得不在陈炉镇找了一家规模稍大的酒肆休息。

　　这里离长安还有百里，所以人烟稀少，入住的旅客也不多。店小二告诉他们，今天是七月半，店里生意不大好，一共三层楼，就只有二层住了五间房，其余的基本都是空的。

　　而三楼自然都是上等客房，以前专门给官兵准备的。薛衍住在了顶楼最西边那一间，马夫和来的几个士卒决定住一楼，出来也方便，到了烟婵，她开始有些举棋不定。

　　“姑娘，你看你是住哪一层呢？”店小二问道。“自然是三楼！”三楼环境好，而且跟薛衍住一层，她有安全感。说完薛衍淡淡地瞟了她一眼。

　　店小二接着问：“那姑娘住东边那一间可好？那一间靠着湖，更清净。”

　　“我，我要不住左边那一间吧！太安静了，我睡不着。”左边那一间也就是离薛衍的那间最近。

　　烟婵想到今天是给先祖烧纸的日子，她又对鬼神向来半信半疑，小时候听这些故事，都是跟婉书一块儿睡的，今天婉书不在身边，连个贴身丫鬟也没有，因此心里还是有些害怕。

　　薛衍好像猜到了她的心思，在一旁抱着双手笑而不语。烟婵以为他误会了什么，这才解释道：“今天是七月半……”

　　“我知道。”看着他戏谑的表情，烟婵才知道他笑自己不仅信迷信还胆小，于是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光打在她的脸上，称着少女的红晕，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