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胎动

耳听为虚，眼见也未必是实，主观臆断，人生总会有那么几件事情没有得到证实，就被耳目与自以为是所蒙蔽，这大概就是误会的源头……

许敬宗和李义府奉武后旨，诬奏侍中韩瑗、中书令来济与褚遂良潜谋不轨，以桂州用武之地，授遂良桂州都督，欲以为外援。八月，丁卯，瑗坐贬振州刺史，济贬台州刺史，终身不听朝觐。又贬褚遂良为爱州刺史，荣州刺史柳奭为象州刺史。

其实旁人被贬倒也不关元芳的事，只是这柳奭是元芳的舅舅，他被诬陷，这做外甥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元芳曾私下向李治进言陈述冤情，但李治又何尝不知柳奭被冤枉，奈何柳奭任丞相一职，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又是废后的舅舅，自然是不肯臣服新后，难免不会有朝一日心生不满而图谋不轨，可作为老臣，他又不好直接降下死罪，免得朝局动荡人人自危，便也只好一贬再贬到那象州做刺史，远离京都之地，慢慢削弱势力。

元芳对此虽然心里多少是有些不满，但想来当今圣上所为也是合情合理，毕竟现在武后掌权，也是大势所趋，舅舅能够留下一条性命，也算是万幸了。

而后他借着想要暗中护送舅舅去象州任职为名与圣上请了假，本是也没有抱着李治能够恩准的心思，但却没有想到李治竟然准了他的奏请，便也有了离开京城的理由。

并州有一宅邸，大门为鸟头门形式，宅内有在两座主要房屋之间用有直棂窗的回廊连接为四合院，但也有房屋位置不完全对称的，可是用回廊组成庭院则仍然一致，大门上高悬“狄府”鎏金牌匾。

此时的梦瑶已经有六个多月的身孕，身子比起之前也是重了许多，所以出门也少了，即便是活动也是在府中的回廊里走两圈，时而喂喂池塘里的鲤鱼，时而浇浇花草，晚上睡不着便挑着灯做些孩子的衣物和鞋袜，反正闲来无事，就做些针线活打发打发日子，免得自己总是胡思乱想，心里徒增忧愁。

“梦瑶，我让后厨特意给你炖了泰和乌鸡汤，你说最近腿有些肿了，不敢吃的太咸，我特意让厨娘做的清淡了，你尝尝味道可口吗？”狄仁杰拿起小碗给梦瑶盛了一碗乌鸡汤，满眼期待的问道，他可是为了找那补身子最好的泰和乌鸡，逛了好几条街市才寻到的。

“嗯，挺好喝的……”童梦瑶拿起汤匙舀了一小勺放入口中，味道清淡，也没有多余的杂味，也是难得的鲜美：“不过，这泰和的乌鸡可不好买，你今日晚回来莫不会就为了寻这乌骨鸡？”

“没有，我这不是办完了公事回家路上正好看到了南边街市上有卖这乌骨鸡的，想着买来给你补补身子。”狄仁杰连忙矢口否认，不想显得太过刻意，免得让她感到压力。

“哦……”童梦瑶点了点头轻声应道，但脸上却没有欣喜，只是放下手中的汤匙，低头抚了抚高高隆起的小腹叹息了一声：“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等这孩子生下来，咱们就和离吧。”

“梦瑶，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你若是不喜欢，我改便是。”

“小虎，你做的够好了，可我不该鸠占鹊巢的，你去找婉清姐姐吧，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童梦瑶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勉强微笑着提议道。

“你以为我不想找她吗？可地宫之后，她留下一封书信便不辞而别了，她走了，我不能扔下元芳让我照顾你的嘱托，元芳殁了，你不能扔下这未出世的孩子，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便要学会想开，否则，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

狄仁杰也放下了碗筷，提起婉清，他何尝不是锥心刺骨的心疼，他和婉清是生离，童梦瑶和元芳是死别，不论生离或者死别，都是这世间摧残人心的悲剧。

“嘶……”童梦瑶突然蹙眉倒抽了一口凉气，连忙抚了抚小腹安抚着肚子里那不安分的胎儿。

“怎么……是不是这孩子又踢你了？”狄仁杰颇为关心的问道，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观察到梦瑶的胎动，但却带着无尽的期待，即便这个孩子不是他的亲生骨肉。

“嗯……这一脚踢得有点用力。”童梦瑶点了点头应道，脸上转而露出了为人母般慈爱的笑容。

“我听说月份大了，贴着肚子可以听到孩子说话，也不知是真假，我可以听听吗？”

狄仁杰有些好奇的问道，主要还是想要转移梦瑶的注意力，希望她为母则刚。

“好吧……”童梦瑶放开了抚着腹部的手，许可道。

狄仁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蹲在梦瑶的身侧，将自己的侧脸轻轻贴在了童梦瑶的肚子上。

“诶……动了动了……这孩子好像翻了一个身。”狄仁杰兴奋的激动道，感到这生命的新奇，大概是看惯了那些命案的悲痛，所以才会对新生有着特别的希望。

“这孩子总是半夜里翻来覆去的，白日里倒是没那么活泛……”童梦瑶微微笑了笑回应道，只有想到孩子时，她才会觉得自己那颗心还在真实的跳动。

岂不知这亲密温馨的一幕，皆落入了房顶上那一片被移开的瓦片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