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3、关于母亲的隐事二三

回到宫殿里刚坐下，就听到有鬼卒通传：“范老太公到！”我一听是爸来了，忙走下王座迎接，两年没见，爸的魂力在阴司阴气的滋养下变得更加浑厚。爸看着我身穿鲁智深为我赶制的衮袍，腰上系着玉带，头上带着旒冕，高兴的拍了拍我：“想不到爸爸眼中的小宝贝今天也端端正正驾坐金銮了。”

我忙把爸扶上王座，回头跪在地上给他磕了三个头。爸一看，忙准备从王座上站起来扶我：“襄儿，万万不可啊。鲁城主和爸说了，你是北阴酆都大帝转世，是阴间最大的神，而我只是一个游魂，我怎么能受你这么大的礼啊！”

“爸，咱们父子俩还搞这些虚头巴脑的干什么，孩儿这三个头是为了感谢爸你这些年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拉扯我长大。”

下面伺候着的众鬼卒一看我要和爸煽情了，忙知趣的退了下去。此时，偌大的宫殿里只有我和爸两个人。“爸，”我伏在爸的膝上，就像小时候一样，“您能告诉我我妈究竟是谁吗？这么多年了，我只要一提起我妈，您就生气。”

今天的爸似乎心情挺好：“说起来你妈啊，那话可就长了，记得那一年……”

那是大约1968年，那时候的夔州还不是像现在一样是天朝的直辖市，而仅仅只是西蜀省的下辖的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城市。当时我家里在夔州城里分的有好几亩土地，于是每天下了学，爸就得跟着大伯二伯他们一起下地干活。

一转眼，爸已经在地里干了好几年的活了，自己也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长成了情窦初开的少年。这天，正值爸的十六岁生日，附近邻居大娘匆匆忙忙的来到地里找到二伯，二人叨叨咕咕的说了半天话，只见二伯笑嘻嘻的来到爸的身边：“老三啊，你要媳妇不要？”虽然在那个年代，无论是城市还是农村，人们结婚都挺早的，但爸这时候刚刚懵懵懂懂的有点儿情窦初开，经二伯这么一说竟然一下子羞红了脸。

干了一天活，刚一回到老宅，二伯就跟爸说起了那女孩的好。听二伯说，那女孩要模样有模样，要个头有个头，可是唯一一点就是那女孩不是本地人，听隔壁的婶子说，那女孩的家乡遭了灾，她家里的人都死了，她是逃难来到这里的。二伯把女孩的情况简单说了，就问起了爸的意见，爸毕竟年龄还小，红着脸上了床一言不发。

第二天一早，二伯要爸一个人下地干活，而自己则去和祖父说起了爸的这门亲事，祖父一听，忙点头答应，并嘱咐二伯告诉隔壁的婶子，过些日子把女孩领来见见面，要是可以的话就定下这门亲事。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疑惑了：“不对啊，爸，咱们家不是世代经商吗？怎么你还种过地啊？”爸听后抬手赏了我一个暴栗：“叫你好好读书，你非去偷牛！真不知道你那大学文凭是怎么混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那可是68年啊，上哪儿去经商啊，不种地，难不成等着饿死嘛！”

爸被我这么一气，自己也忘了说到哪儿了：“我刚才说到哪儿了？”“说到‘要是可以的话就定下这门亲事’。”爸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思绪又回到了几十年前。

那天是个晴天，在夔州这座雾都，那是一个非常少见的日子。傍晚时分，隔壁的大婶带着那女子来到了家里。由于家里一直都是祖父主事，于是祖父就担任起了为爸把关的重任。当天，二伯为了让爸也看一眼自己未来的新娘子，特意嘱咐爸躲在门帘子的后面偷偷的瞄。

可是偏偏天有不测风云，就在祖父和隔壁的大婶正聊到重点，女孩准备进门的时候，家里居然停电了。没办法，祖父只好找出了煤油灯点上，在昏暗的灯光下，祖父只是简单的看了一眼便相中了那女子。待到那女子和邻居大婶离开后，祖父掀开帘子走进屋里：“怎么样，傻小子，看清楚了吗？”爸挠了挠头：“老汉儿，这连个灯儿都没得，看清楚个啥子嘛！”祖父听后，拿起烟袋锅在父亲的后脑勺上狠狠敲了一下：“你儿豁！啷个才叫‘灯下观美人’，啥子都不懂，劳资爪子生了你这个宝批龙！”

就这样，在祖父的主持下，经过三媒六聘，爸终于在黄道吉日将那女子娶进了门。那女子倒也勤谨的很，洗洗刷刷、烧菜做饭这些事情做的是滴水不漏。后来过了没几年，那女子就怀孕了，但可惜的是，一连怀了好几胎都没有保住，祖父就觉得一定是家里冲撞了菩萨，于是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拎着香烛祭品到附近的寺庙里烧香祷告。一直过了好多年，母亲终于生下了我，可没想到，我刚一落地，祖父他老人家就驾鹤西去了，只留下一句遗嘱，就是一定要把家传玉牌传给我。

我出生后没多久，母亲就神秘的消失了，爸找遍了夔州下辖的四乡八镇，可是一直没有结果。我问爸如果有一天我找到了母亲，他还会去见她吗？爸的一句话让我至今难忘：“只要能找到她，无论是天上地下，我都要再见她一面。”

爱情可真是伟大，它能令人“上穷碧落下黄泉”，只为再次见到自己心爱的人。虽然这么多年，我见证过太多太多伟大的爱情了，可当这句话从爸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我不由得再一次湿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