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锦鲤09

锦鲤呜呜咽咽地游到岸边，艰难地伸出眼中变形的手。她口中已无人声，取而代之的是喑哑的怪物似的声音。长期囿于河水让她的声带受损严重。

阿莺救……救……我……呜呜……

陆寅这……阿莺？

沈溯之这个应该是真的，那个女间谍是假的。

锦鲤听见“阿莺”二字连连点头，晶亮的瞳仁滴下泪水。她伸出水面的手变得干枯，烧灼的疼痛迫使她重新扎入水中翻了一圈。再浮上来时，她的手上缠绕几从湿润的水草。

陆寅忙掏出纸笔。

陆寅阿莺，不必多说话，在纸上指出即可。

沈溯之写：“是否为实验品？”

阿莺指：“是。”

沈溯之写：“持乌鸦纹路令牌之人所害？”

阿莺点点头，又摇摇头，清澈瞳中涌起绝望与恨意。

阿莺是……我未婚夫……他将我……推入河中……求河神赐予……全部宝藏……还将我妹妹……炖作汤吃掉……然后就……发了疯……杀人……

沈溯之人鱼肉，致幻作用。

陆寅你妹妹也是……人鱼？

阿莺对……溺死的人……都变成……鱼……

坎坎陆姐姐，我听那个女人说过，他们正在进行一个伟大的项目，叫什么——神灵再世！

陆寅心里飞快地吐槽了一下这中二晚期的名字。

沈溯之他们在创造“神”，拿活人做试验。

沈溯之人鱼仅仅是其中一种，他们还有无数的“试验”！

坎坎呸！没人性的鸟人！

陆寅不止，不止是鱼。如果是虎狼，如果是鹰隼，如果是……更多？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鬼鸦，在向琅朝宣战——他们将拥有史上因为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军队！

“啊——妖怪——”

一声尖厉的惨叫骤然在背后刺出。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陆寅抓住他！

那男人似乎神志不清，嘴里除了呜哩哇啦叽里呱啦就是“妖怪妖怪”。阿莺见了他的脸，忽然愤怒地伸出长指甲划向他的脸！

阿莺混蛋……混蛋……还我姐妹的命来……

是阿莺的那位未婚夫。

“臭婆娘！”男人忽而怒目叱道。

阿莺触电一般缩回了手，下意识地蜷缩起来，举起手臂抵挡。

可并没有棍棒落下来。这场景，似乎之前发生过很多次，多到成为阿莺的习惯。

那一瞬间，陆寅什么都想明白了。

哪怕是皇城根下，也有这种穷凶极恶之事。哪怕陆寅已经用自己向天下证明，女儿亦可为天下分忧，仍有人不知悔改，把女人当畜生使，当刍狗打骂。

她什么也说不出来。某种无力感攫住她的呼吸，令她困顿，令她愧疚。

坎坎阿莺姐姐不要怕！有坏人再来找你，千万不要出来喔！

阿莺乖顺地潜回水底。

沈溯之这人交给官府？

陆寅不了，就扔在这里。疯疯癫癫不人不鬼，这就是给他的惩罚。

沈溯之小寅？你怎么了？

陆寅修书一封至官府，将真相托出水面。官府将此事定罪于那个冒充阿莺的女人，无有异议，就此结案。然而回到异闻阁的陆寅仍闷闷不乐。

陆寅摇摇头。

陆寅我只是在想……我还能做什么呢？

沈溯之揉揉她脑袋。

沈溯之我师父以前教我们，别把自己当英雄看，一整个天下都装在心里，多累人。睡会儿吧，今天我给你顶一天班。

幸好。幸好还有沈溯之在，这世界……还不至于过分黯淡无光。

她慢慢合上眼睛，在喧嚷的清晨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