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江晚吟

夜黑风高。

浩瀚四野，除了来往的风，四周没有半分响动。

满地尸骨，血流成河。

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在四周游荡，久久挥之不去。

江澄跪在地上，面前摆放着三具整整齐齐的尸首。

他垂着头，一动不动。

“江晚吟！”常霁从远处漆黑一片的薄雾中走来，“江晚吟！”

常霁一眼扫去，终于看到他的背影，赶忙快步过来:“江晚吟，跟我走！”

江澄既不抬头，也不动。

常霁去拽他的胳膊，可这人似有千斤重，任由他如何拉扯，他也纹丝不动。

“江晚吟！”常霁蹲在他面前，“你醒醒，跟我走，听到没？”

“去哪？”好半天，他才吐出这两个字。

可声音里没有半分感情，像一具只剩躯壳的行尸走肉。

“回去！”常霁大声道。

“莲花坞吗？”声音依旧淡淡的，冷冷的。

四野之下，只有他们二人的声音。

常霁顺着他说:“对，回莲花坞，江氏的弟子门生还等你回去。还有金凌！他们都在等你回去！”

“我不走了。”他依旧垂着头，声音像是从他身体里发出来一般。

常霁急了:“为什么不走？”

“我爹娘，阿姐他们都在这里，我不走了。”

常霁看了看地上惨死的江氏夫妇和江厌离，道:“都是假的，江晚吟，这些都是你的心魔，都是幻象！你跟我走！”

“莲花坞有什么好？”他开始自言自语，“我早就不想待在那个地方了！重建的莲花坞根本就不是从前的莲花坞！没有爹娘和阿姐的莲花坞根本就不是莲花坞！”

“江晚吟！”常霁去拽他的胳膊。

却被江澄一掌震开，他跌在地上，只觉得胸口有些疼，但他马上又爬起来。

义庄内。

常霁陷入深度昏迷，嘴角也开始流血。

而江澄呼吸越发微弱。

“江晚吟，”常霁和声道，“只要你回去，莲花坞就还是莲花坞！你不可以待在这里！”

“我要和他们待在一起。”江澄语气淡然，可那声音里全都是绝望之后的悲怆，“只有我一个人的莲花坞，好冷清啊……”

常霁问他:“你不要金凌了吗？”

“金凌有金氏的人照应，他不会有事的。”

“那魏无羡呢？”常霁又问他，“你们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你也不要这个兄弟了？”

“他是个骗子！”江澄语气依旧，“他明明答应了要一生一世都留在莲花坞，我做家主，他就尽心辅佐我，可是他却跑去蓝氏，他抛弃了莲花坞，抛弃了与我的手足之谊，他是个骗子！骗子！”

常霁未曾想到这江澄竟然早已心无所挂。

连金凌和魏无羡都无法唤醒他。

义庄里，常霁开始吐血，面色已经惨白。

“江晚吟，”常霁又道，“你想想，莲花坞若是没有你，将会变成什么样子？你就甘心让它任人践踏？那是你一手建起来的莲花坞！”

常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澄不答话。

常霁知道，他所言完全没有触动他。

“江晚吟！”常霁知道他们时间不多了，他蹲在他面前，将他脑袋捧起来，让他看着自己，“你说，你要怎样才肯回去？”

他双目无神，瞳孔涣散。

“你说阿！你要怎样才肯回莲花坞？”

江澄看着他，眼神并不聚焦:“我想……有人守着我。”

“好！我守着你！”常霁一口应下，“你跟我回去！以后我守着你！”

旷野之下，回荡着常霁的声音。

江澄似乎有些反应，眼睛微微动了动。

但片刻之后，眼里那丝神色又沉寂下去。

“你不过在诓我而已……魏无羡，还有你，都在诓我！都在诓我！”

又是一掌，直接将常霁震开。

“噗——”义庄内，常霁吐血，整个人轰然倒在地上。

常霁抹了把嘴角的血，撑着身子再次走过去。

“江晚吟！我没有诓你！”

江澄垂着头，整个身子已经摇摇欲坠。

常霁知道，他快不行了。

若是江澄死了，他也决计走不出他的心魔。

唯有死路一条。

“江晚吟！江晚吟！”常霁大声唤他的名字，“你醒醒！你醒醒！”

可江澄已经没了反应。

常霁这下慌了:“江晚吟，你给我听好！”忽的，他跪到在地，大声道:“苍天在上，大地在下，山河为证！”

一字一顿，整片苍穹之下，都是常霁的声音。

“我，凌星河，此生此世愿守江晚吟一人。如违此誓，人神共弃！”

说完，叩伏在地。

话毕，一道闪电，劈开浓浓黑夜，劈开层层迷雾，照亮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