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升初

奶奶你爸爸说了什么时候回来没？

苏如欢没有，但是他之前说了要回来给我找学校的

2013年的初夏，蝉鸣渐渐聒噪，快到农忙的时节了，苏如欢也快小学毕业了。她走在回家的路上，想着刚刚吃饭的时候，奶奶问她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她不知道。爸爸只是在电话里答应她，会在她小学毕业后，帮她找一所中学读。

再过近一个月，她就毕业了。不管怎么样，放假总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她快步往家里走，夏季的阳光在午后尤其毒辣。

苏如欢，一个十二岁的留守女孩，父母带着比她小六岁的弟弟外出务工。农村嘛，又赶上“计划生育”，重男轻女很正常的，她这样安慰自己。

其实，她并不一直都是留守儿童的。据说，她一岁多的时候在姥姥家里待过一段时间，到了两三岁被送到奶奶家，由爷爷奶奶看到了小学，妈妈回来了，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弟弟。

她记得有一次跟同学聊天，有人问她，你从小到大记得的第一个场景是什么？她想了想，然后说:“可能是在我大舅家的条几前拍照片的那一幕。”那时候她父母回到了姥姥家，打算把她送到老家，最后留的那张照片里，她脸上黑黑的，手里拿着表哥的玩具摩托，之后，那一幕就被定格在了她家的大相册里。

三年级时，她开始了漫长的寄宿生涯。五年级时，妈妈又走了，弟弟在北京上了小学。星期天她跟着爷爷奶奶吃，晚上奶奶陪着在自己家住。

其实，苏如欢并不确定爸爸会不会回来。因为对于一个孩子而言，一句不经意的回答并没有多少信服力。但同样对于一个孩子而言，一句“承诺”有时候又重于泰山，那是因为他们贫瘠的安全感作祟，它在拼命的对他们自己的渴望在心里做出肯定。

回到家，她又给父母打了个电话

闲聊了一会儿，她问道

苏如欢爸，你啥时候回来啊？我快放假了

电话那边停了几秒钟

苏如欢爸，你还回来不？

爸爸到时候看情况吧！

这还能说啥呢？挂了电话之后她想到，前桌刘菡雨说她妈妈在城里找好房子了，要陪读。她又想到刚才吃饭的时候奶奶难为情的模样，爷爷奶奶都七十多岁了，不仅要帮着儿子儿媳看孩子，还要帮着照顾着地里的庄稼，身体真的很难扛过去。

但是，她印象中爸爸从来没有在农忙时回过家，只有一次，是他带着妈妈和弟弟回来的时候。所以，这次爸爸回来的几率特别小，只能是期待着。

很快，周末过去了，苏如欢在周日下午坐校车回了学校。之所以用“回”这个字，是因为上学久了，从心理上就归属了学校，毕竟在学校还有年龄相仿的同学，可以畅所欲言，其实那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话题，不过都是一些小事，但是因为心境跟成年人不一样，即使是小事也能聊的很开心，他们的乐趣就在于此。

而在家里，除了每星期的例行公事的洗澡洗衣服，她只是看电视。其实电视看久了她也会无聊，但是她只能看电视，强迫自己沉浸在电视剧情里，不然静悄悄的屋子她真的受不了。虽然在周末时，会有发小夏芷茵或是隔壁村的同学王笑来玩，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她自己和电视剧一起度过。爷爷奶奶虽然关心的无微不至，不过她总觉得有代沟，并且有些东西是没有办法跟爷爷奶奶说的，就算是说了他们也不能理解自己。

已经六年级尾声了，课程早已经学完，剩下的时间就是在复习练习。这天上午，班主任白老师发下了新订的语文卷子，还没开始做，就把一些人叫出了教室。

白老师王雨祥，魏冰，苏如欢，夏芷茵，周梦卉，冉小岚，王笑，刘菡雨你们几个跟我出来一下

这时班里的同学齐刷刷的抬起头，这些被点到名的可都是成绩好的啊，难道有什么好事？

被叫到的八个人也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懵，只好跟着白老师出了教室，一路跟到了校长室。

原来是校长打算带着他们几个去一趟一所兄弟院校，那边刚刚开办中学，需要生源，所以就有了这一茬。

他们坐在车上，跟校长聊了一路，又在那边的一个什么主任的带领下，参观了一下那边的宏志中学。然后苏如欢就在心里决定了要来这所学校。

回到学校的时候，班里的其他同学还在做练习，不过科目已经从语文换成了数学。一下课，同桌及好友都未到他们几个周围，问东问西的，解释的差不多了，也就上课了。

到了晚饭时间，苏如欢与刘菡雨，王笑，夏芷茵一起，苏如欢忍不住问了她们三个个，虽然感觉没有多大希望，但是她们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真的很希望她们能继续一起成长。

苏如欢你们决定了吗？要不要去宏志中学？

刘菡雨我妈妈说要让我去读第一初级中学，她已经跟我小姨商量好了，到时候住我小姨家的房子，我可能去不了了。

刘菡雨的语气有点低沉，语气里还有一点抱歉。

王笑我妈也是这样子说的！

苏如欢有点失落，好像就她自己家里没人关心她的升学情况。

刘菡雨芷茵，你呢？

夏芷茵我啊，我家里还没有说让我在哪上呢，我爸妈就觉得我能考上哪儿就去哪，看我自己。

夏芷茵的话让苏如欢有了点安慰。

夏芷茵与苏如欢是发小，她俩从小学一年级就在一起上学，情同姐妹，如果她觉得要在宏志中学上学的话，夏芷茵应该会陪她的，她这样想着。

而刘菡雨与王笑是她俩隔壁村的，刘菡雨的妈妈比较关心她的学习，既然已经打算好了，就没有多大可能改变了，王笑那边也是。

刘菡雨不过听冉晓岚说，她挺想去的！

王笑我也听她说了，而且周梦卉也说了要去的！

她们几个都是知根知底的，话说到现在也都明白了，不过有人陪着苏如欢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上学，是一件挺高兴的事情。

那时候总是觉得前方的不确定和陌生是多么的可怕，但是身边离别的伤感，往往要到回不去的时候才能察觉。

再一次周末回家的时候，爸爸还是没有回来，不过外出打工的大伯回来了，这让她对爷爷奶奶的担忧放下了很多。

她在跟父母通话的时候，说了宏志中学的事情，那边的态度不咸不淡，不明不暗的，最后她下定决心，语气硬了一点，那边才有了让她去宏志中学读书的决定。

再次回到学校，同学们也都跟家人商量好了，她，夏芷茵，周梦卉，冉晓岚四个人决定去宏志中学读初中。

时间很快就到了毕业那天，同学们都坐在教室里，抽屉里是收拾好的书包，地上满是那些男生乱扔的纸片。大家在等着白老师说完最后一通话。没有痛哭流涕，没有伤感告别。其实他们都有离别的悲伤，但是小小的年纪都以为就算是离别了，感情还一样，就算是不见了，朋友还是朋友，更何况大家离得都不远，教室里没有弥漫着蓝色的压抑感。

白老师同学们，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要放假了，恭喜你们毕业。

白老师像所有要送同学们离开的老师一样，把对时间飞逝的感叹和跟同学相处时的趣事与回忆象征性的讲完之后，又跟同学们做了一个约定。

白老师今天咱们在这里做一个约定，三年后的六月二十七下午三点，你们要回到咱们学校来聚一下。

然后，白老师又让班长建了一个QQ群

虽然苏如欢没有QQ号，但她还是把QQ群的号码认真的记了下来。

为什么是六月二十七？大家都知道，中考是二十五和二十六号两天。

那天下午，苏如欢借同学偷偷带到学校的手机在宿舍跟爸爸打了个电话，让爸爸跟家里通个信，叫爷爷来学校接她回家，爷爷家没有电话，大妈家的电话她也没记住。她回宿舍把东西都收拾好，又等了好一会，同学走了大半，来接她的是大伯。

就那样，坐在电动三轮车上，离开了学校。看着学校一点点的远去，她心里有点酸涩，但更多的是喜悦，对于那个年龄来说，有什么能比得上放假更令人高兴呢？小学离家里不远，每次骑自行车上街都能看到学校，但阴天就另说了。她想着以后可以经常回来看看。

可是，时间真的会改变很多，曾经的想法不见得是错的，但是就只是不那么以为了。就像毕业后的苏如欢每次在上街的路上，都会往母校的方向望几眼，但是直到初中毕业，三年之约的期限到了，她才踏进小学母校。

当然，那是后话了。

放假后，妈妈带着弟弟把她接到了北京，在那里度过了她的暑假，其实也就是待在在那个父母打工的小院子里，整个暑假只去了一次天安门。但是假期结束后，她带回来了一口普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