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尭草记

辰州记

世有尭草,长于终南山中,食者寿五百,破一切恶障。

——《江湖异闻录》

世间最好的沉香当属琼脂,唐代时得称‘多伽罗’。世上万般香,但若是要找寻世间最适合自己的香还得往苗疆地区的尭草记寻。虽地处偏远,亦不妨碍诸多人上门求香。

辰州,巫蛊、符篆、赶尸还有令人望而却步的大山。这里,有一家小小的香店,名叫,尭草记。

“我不要这么些东西,也没什么稀罕物件,公子还是请回吧。”

“求求您,就帮我这一次吧!事成之后我的家产一半……不,全都是你的!”

已记不清是多少次了,被拽住衣角的人有些不悦。“我说过了,不收钱财,不管是救命还是帮忙都需要有一两件我感兴趣的物件,否则就请回吧!”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进店里,那人虽是求物心切却也不敢贸然进店。如果没有得到主人的允许就随意进入,那就决不能再跟他开口。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没人愿意冒这个险。

“王公子,又失败了?”那人耳后传来一个声音,回头一看,来人儒冠鹤氅配上一双云头履。跪在地上的那人却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来人。

“这次您一定得救救我,这次您不帮我我这一家老小就要完了!”

“你每次都这么说,我也不能总坏人家的规矩啊。”来人无奈的摇头,好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您听我说,这次是真的麻烦大了!”

“好,那我便听听。这次又有什么麻烦事。”来来去去足足说了小半个时辰,王公子方才将事情交代清楚。听完事情之后,想了想从袖子里摸出一支洞箫交与他。

“你先把这个拿回去,一会他上门你就把这个交给他就是了。剩下的交给我就是了。”见那人答应帮自己的忙,王公子颤抖着接过那支箫千恩万谢地回去了。整理了服饰正准备进店的那人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店门口多了一块牌子。

‘多管闲事人与狗不得入内!’

他鄙夷的看了一眼木牌无奈的叹口气,只得在店门口寻个地方坐着。店内那人见并未有人进来微微一愣,暗道‘没想到这小子学乖了’笑着往火炉里添碳准备煮水饮茶。那壶水还未烧热就觉得外面越发的嘈杂,唢呐铜锣声越变越强,心想估摸着哪家的姑娘嫁人吧,热闹热闹也好。未曾想那声音好似就呆在他店外不走了,足足吹了半个时辰。

这壶水就算煮开了也没办法喝茶了,黑着个脸出了店就见那儒生一脸打趣的站在队伍前,看他出来了立刻挥手让乐队停下,给了领头的些许钱财打发他们散了去。

“下三滥的招数使得越发得心应手了?”

“你已经出了店门了,莫要忘了。你我的约定。”

“我当然记得,不必你提醒。既然出来我自然会把事情解决。”

“那?我就先去问天台等你。”

“也好”

“祝你旗开得胜,马到功成。”儒生扭头就走店主却叫住了他

“记得带酒,还有不许带你那什么劳什子香。”

“知道了,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么。”

“就是你办事最不放心,每次都给我捅娄子。”那人回了一趟店内再出门时将原来的水色袍儿换了烟青短衫,关好店门便径直往城外去了。

这次总要一并清算的好,好让他不再来烦人。说来也奇怪,王福这人在辰州这一代也是出了名,被精怪缠的出了名。家中三天两头的闹怪事,弄得不得安生,也难得那家女子不离不弃一直跟着他,换做别人怕是早都跑了。

天色不早了。听那王福的描述这次来的主可不好惹。他加紧赶路希望能赶在日落前购置好所有的物件,城北有个城隍庙,庙中有个老居士,也不知是什么来历,兜售一些物件且颇为好用。

城隍老爷,护一方城池,统辖城内无主阴魂,乃冥界的地方官。土地管阳间事物,而城隍老爷就管城中人死后之事。门口一副对联‘朗朗乾坤因果总循环浩浩宇宙阴阳皆大道’不少小食、香烛摊在城隍庙附近卖些小物件以赚取家用。尽管已经接近傍晚城隍庙前依旧人来人往,不少人前来上香。店主看着眼前袅袅青烟,朝着庙门略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穿过正殿直接到了后院却不见那老居士的踪影,青石板上一张竹椅还留有温度,旁边茶几上的茶还未凉。不知这老居士为何躲着自己,平时他来这老狐狸总是用一种送上门的肥肉等着宰他,今天反而不见自己。

抬头看看天色已经快要入夜了,自己再不去怕是就要出事了。权衡一番就算没有器物自己应该也有几分把握,还是先去罢。回头才发现门从外面锁上了,店主眉头一皱。

“居士这是何意,我是要去救人,人命关天。快些将门打开让我出去。”过了半晌院内依旧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不答话,我可就砸了。”

“我这儿,也是关乎性命的事。所以你不能走”

“居士如果有需要在下帮忙的地方大可直说,不用将在下关在这院内。城外还有一户人家等着我。还请居士放行”

“你要救人,我要救你。你这次不能去。”

“救我,居士莫不是在说笑。”店主轻蔑一笑,在院内寻找堪当砸门只用的物件。

店主寻摸了一把木棍,还没使劲那门竟自己开了。就在他走出城隍庙后,大殿内的烛火一阵摇曳,光线突兀的变得暗了起来。一位老者缓缓自大殿后走出,看着店主离去的方向。

与此同时,王福正蜷缩在家中的暗室,手中紧紧握着顾衣所赠洞箫。神色紧张,不停地四处张望。已经快到时候了,为何店主却还没到。难道这一次真是没办法躲过去了么。王福这样想着。转眼已经入夜,今夜正是十五,月圆之夜。偏偏却乌云密布看不见一丝月光。不知那怪物什么时候会来,正这样想着就听见外门传来巨大的击打声以及不明意味的惨叫。

“该死的秃驴!竟然敢坏我的好事。”

王福想起今早准备出门时遇见一位化缘的僧人,因为急着赶去镇上匆匆给了僧人一些饭食,僧人对他说些什么他也没仔细听。匆匆离去,只闻得长长的佛号‘阿弥陀佛’

待到自镇上返回时方才发现那僧人给了自己一些符篆,想来是看出自己最近有难作为饭食的报答给予的他。

不时传来的击打声告诉王福这怪物不会善罢甘休,但也告诉他自己暂时还是安全的看来这僧人的符篆能够帮助自己撑到店主来。

“交出来……把那东西交出来!”

“交出来……只要你交出来就饶你不死。”

“你以为我真的没办法进来么,愚蠢的凡人。”

随即狂风大作,房屋在这阵狂风面前犹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符篆散发出点点光芒苦苦支撑但似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最终化作点点星光消失了。王福感受到符篆已破,那风已吹进房屋刮在的面上生疼。

待到店主赶到之时,房内一片寂静。未曾进屋就可闻见浓重的血腥味。来晚了,终究是没能赶上。庭院内绿草上还挂着血珠,迎着早晨第一缕阳光,景色分外妖异。走进庭院内中,随处可见斑斑血迹,侍女仆人无一例外都倒在血泊之中,屋檐上王福瞪大了双眼,面目说不出的怪异想来死前应是遭受了莫大苦痛。店主寻了一架梯子上了房顶仔细查看王福的尸体。

“五脏被挖取,又被丢在庭院中。全身血液也似乎未曾减少,看来是并未找到自己所要的物什,在此人身上泄愤。”

世间凡人,毫无反抗之力。想来也是悲哀,不过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在房内找寻了一番从不起眼的角落拿起那支洞箫,拍了拍别在腰间。又抬头打量贴在房梁之上的符篆,摇摇头径直往问天台去了。

问天台,在群山包围之中借那一丝空隙观望这圈外世界,也是观看日出的最佳选择,早晨泛起薄薄的雾气仿佛置身仙境一般。陆秋辞是这里的‘常客’,一壶酒、一炷香就这样静静等着。

“你这次来的迟了,日出的第一缕阳光最是宝贵。错过了就要等明日了。”陆秋辞察觉到背后传来脚步声懒散的出声挤兑他一番。

“无妨,我在王家院内见识了红色的晨曦。也算是一出绝景,比起常看的晨曦之光要有趣味不少。”店主寻了一方坐下直接拿起那壶酒,正欲开封痛饮却是不悦。

“我说过,不许带那劳什子香。”

“这么大血腥味,不熏熏怎么行。”

“东西呢?”坐着那人一勾手,店主便把别在腰间的洞箫交了过去。

“明知道他这次是在劫难逃,为何还要叫我去。”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那鬼魅是何来路?为何如此残忍。”

陆秋辞没答话,从身后取出一个匣子,将匣子交予店主。打开匣子,内中是一张女性的面具,表情凄苦哀怨,似有许多不平之事。

“为何将此愁眉苦脸的面具交我,我可不喜欢这样的物件。”

“你且将那匣子合上再打开一次。”

店主将其照办,再打开时那女子的表情却是变了,一改之前情绪脸上竟挂着一丝欣慰的笑而眼中却深藏了一丝落寞。

“这,便是那鬼魅?”

“是,也不是。”

“如何说?”

顾衣将杯中酒水喝完,缓缓站起身来。指着对面的那座山。四周绝壁,是一座人迹罕至的古老原始的独秀峰。远远望去, 只见翠峰浮沉于雾海之中,犹如蓬莱仙岛。

“那鬼魅的尸身就在此山之中,是王福的原配妻子。”

“什么?据我所知,王福只有一名妻子,并不是这番长相。”

“一个很老套的故事,你想听么?”陆秋辞淡淡看了一眼面具又看那座山。

“不如去这位姑娘的埋骨之地慢慢说吧,今天也是这位姑娘的祭日。多年无人扫洒,今日就让我们代劳吧。”

山中一颗松树下,一具枯骨,是散落一地的枯骨。顾衣小心的将枯骨捡起收进坛子,前方不远处有一座小小的居室。陆秋辞拾完枯骨再三检查没有遗落后领着店主走进了那座小屋,从外部的杂草看这座屋子应该十几年未曾有人居住了,但内中却是一尘不染。仿佛天天有人打扫一般。顾衣将坛子放在正中又拿出牌位点了三炷香。

“现在可以说了。”陆秋辞将匣子接过,拿出那面具轻轻靠在牌位旁边。

“这女子,叫挽香玉。是王福的原配妻子。”

“挽香玉,如若我记得没错,这确实是王福妻子的名字,不过却不是这位女子。”

“挽香玉,是这位女子的名字。王福为了躲避官府查录,也为了掩盖挽姑娘死讯,就让那女子替了此名做他的妻子。”

挽香玉曾经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虽然住在山中。但是靠着自己与王福的勤劳日子过得无忧无虑,耕田织布,一切自给自足。挽香玉想着这样的生活能够一直到老。然而幸福就在一天王福出门打猎后终止了。平日里王福出门打猎到了傍晚就会回来,那天一直到了深夜,也不见他的踪影。挽香玉有些急了,但是深夜自己一个女流之辈出门不知道会遇上什么危险,何况是在山中。只得压下焦急的情绪待明天一早出门去寻。足足找了三天,也未曾发现自己丈夫的线索,挽香玉想多半是被老虎叼了去,想到这里不由得悲从中来开始哭了起来。没办法丈夫死了,日子照样还得过,自己不能出门打猎也干不了重活只能织布去镇上换些钱财。就这样过了两三年,就在挽香玉就要抚平伤痛之时,她再一次卖布的途中看见了自己的丈夫。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万一认错了人怎么办。只得悄悄跟了上去,看见那人走进一间气派的大房子里。心想自己定是认错人了,没想到世上竟有长相如此相像的人。也没当一回事,不过之后的日子里若是遇到那人却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直到那人回家。未曾想有一日自己在跟踪过程中被他发现,那人一眼看见挽香玉就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惊呼一声夺路而逃。挽香玉暗道这人也是奇怪,我难道生的这么难看么。看一眼就把他吓着了?

挽香玉带着疑惑回到家中,打了盆清水照了照自己的面目好像也不是不堪入目。今天被那人这番反应弄得好不自在,挽香玉这晚也不织布了直接合上被子睡去了。但是没曾想这就是挽香玉在人世间的最后一个晚上。那男子,确实就是王福。那日出门打猎遇见一位受伤的女子,女子称只要把她送回家中王福就能得到不菲的报酬。王福想了想家中清贫的生活也就答应了下来将女子送回镇上。没想到那女子竟是镇上一位大户人家的闺女,主人见王福救了自己的女儿极力挽留他在此做客,王福不好拒绝就留下了。心想就留一夜,一夜就好。人,总是向往好的美的物件和生活。在大户人家住了一日自然有第二日、第三日,后来干脆就留在这家干活,什么妻子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大户颇为高兴甚至想把女儿下嫁给他,王福一开始念着自己的妻子,心想赚够了钱就回去,但是日子一久,发现自己已经没办法忍受过去那种生活了就答应了下来。快活日子没过多久,却发现自己的原配妻子竟然跟着自己,这让王福感到很不安。若是她去报官自己一切都完了,与其仍人宰割不如先下手为强。王福雇了一票杀手,告诉他们挽香玉的所在。悲剧也就是如此发生的。

“这个故事很老套。”店主打了个哈欠

“我早说过,这是个很老套的故事。”

“那之前王福遇上的事情,也是这名女子所为?”

“不是。一个游魂哪里来的法力。”

“所以你就把这千年阴沉木借予她,好让她实行报复。”

陆秋辞摇摇头“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能乱说,这阴沉木不是我给的。”

“一个多年生活在山中心地善良的女子,自然与这方山中的生物交好。你说不是么?”

“你要的东西不在这,还不走等着被道士灭了全家不成?”

陆秋辞说完只是淡淡看了门前那颗老树一眼,就领着店主回去了。留下那面具与骨坛在这山中,毕竟这里是她最熟悉的地方,这里也有她曾经最爱。现在她成了这山的一部分,也算是回报了山对她的恩情。

辰州依旧宁静,王福的死并没有引起什么太大的波澜,人们依旧按照平日的生活轨迹进行着。在拥挤的城镇中一家店铺的门前却是冷冷清清,无人驻足。这便是名声在外的尭草记。顾衣懒懒的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手中烟斗散出淡淡烟气。

“客官,若是闲来无事。可往尭草记一观,顾衣随时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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