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夫与捞尸人(上)

“叮咚，叮咚……”

这颗名为“笛拉雅之泪”的红宝石随着缓缓而下的溪流，与多条分支汇聚，进入了江河。在日光的照耀下，宝石上的红光渐渐变弱，最后停在了岸边。

这时，一位正在收网的渔夫发现了它，于是，便加快了手中的收网速度，急急忙忙地将网收了回来。

“嗯？”

渔夫撇开了渔网，将红宝石取了出来，握在那粗糙的手里磨搓了几下，本想着就此上交，到底是捡来的，自己并不是它的主人，可是……想到水娃子已经到了该上学的时候了，自己有没多少钱，这东西说不定能解燃眉之急呢。就在此刻，渔夫竟发现，手里的宝石似乎有些灵性，有一种告诉自己不要将它交出去的声音。于是，他便陷入了困惑:自己到底交还是不交出去好呢？

恍惚中，渔夫忽然感觉到有一双手拍住了自己的肩膀。渔夫瞬间清醒，猛然转头:“小水！俺……”

于水是这个叫做“老于头”的渔夫的儿子，爷俩平日里就在这江边打打鱼，便可安稳度日。同往常一样，老于头带着自己的儿子来网鱼，这一日下来，收获倒也不错了。

“爹!你在干啥呢？见我跟见鬼似的。”于水见自己父亲说话支支吾吾的，一脸奇怪。

“臭小子!说啥胡话，是在咒你爹吗？”老于头偷偷地将红宝石收进上衣的布袋里，把手搭在于水的头定上一通乱摸，将于水本来梳得光滑的头发都给拨乱了。

“哎呀！没有，没有，哪敢呢！您可是我亲爹!”

于水在老于头的怀里撒着娇，连连求饶，老于头这才放过了于水的头发。

老于头起身，拎起一大堆捕鱼用具，便叫上于水:“走，该回家嘞!”

于水也是兴高采烈地提着那一大桶的鱼，屁颠屁颠地跟在了老于头的身后。不过，对于这个半大的八岁孩子来说，还是有些吃力，提得晃晃悠悠的。

“爹，晚上我们吃啥？”

“额，红烧鱼?”

“哈？又是红烧鱼啊?”

“不喜欢?那就清蒸鱼吧？”

“不是，我是想问，我们能换一种吃法吗？这两种我们都吃了好多年了!”

“那……烤鱼，怎么样？”

“好耶!就烤鱼，吃烤鱼喽！”

黄昏下的晚霞就如同昨日那般绚丽，映在乡间道路上的两道人影一长一短，一如既往地融于这和谐自然。然而，总有些东西正在悄无声息地改变了……

“小水，吃完记得给你林老伯送条鱼啊！”老于头边说着，边烧着炕上的火，好为待会儿自己和儿子有热水洗澡。“还有，记得带上手电筒，才好看清夜路。”

“哦，知道啦。”于水显然还吃得意犹未尽，又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手指。

“送完就早点儿回来，咱这儿的洗澡水也刚好还热乎着。”

“嗯！”说完，于水便拿起了手电筒和鱼，离开了家。

这林老伯也算是于水的邻居，虽然隔得有些远，于水要走上至少半小时才能到，但是在这清江沿岸十里地，也就只有他这么一户人家了。关键老于头年轻的时候便和林老伯相识，而且这么多年来，两家也经常相互帮衬着，尤其林老伯格外疼爱于水，经常陪于水玩，给他讲他年轻时候的趣闻，教他各种道理。不过，在于水最介意的一点就是，林老伯是个捞尸人，他从小有些害怕这些和死人沾边儿的东西。

“扣扣扣!”

“林老伯，我爹让我拿鱼来孝敬您来了。”于水开了嗓门，大喊了起来。

只听“吱呀——”一声，木门被打开了。林老伯斜着眼，盯了于水老半天，才笑着回了话:“是小水啊！快进来。”

于水感到有些抱歉，但是不早点回去怕是洗不到热水了，只得回绝林老伯的邀请:“不坐了，我爹让我早些回去，才有热水洗澡。”说着，径直走向了灶台，将手里的鱼放在了空盆里，又往里头加了些水。

“这样啊，那你有空再来找你林老伯玩吧。”

“好!”于水笑起来的样子，使得他的两只眼睛愈发地炯炯有神。

林老伯担心于水夜路不安全，特意送他走了一段，才准备回了自己家:“乖孩子，走吧。”

“回去吧，林老伯!”

其实这夜路倒也没什么的，于水已经走过许多年，可以说，闭着眼睛都能摸到自家门口，所以林老伯实在是多想了。于水看见前面不远处便是自己家的灯光，便加快脚步，才能有口水喝。

“爹!我回来啦！”

于水先是看了一下院里的大灶，却发现老于头不在，这才进里屋去找他。

“爹，林老伯刚送我回了一段路呢！”于水给自己倒了一碗水，这才稍稍解了渴。

“爹!爹?”于水又连续叫了几声，老于头愣是没应。干脆就走到老于头的面前，用手挥了几下，却发现老于头傻傻地坐在床头，望着手里的红色状的石头，嘴里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爹，你在干哈呢?”于水想拿起那块石头看看究竟有什么神奇之处，能让老爹看得这般认真。没成想，自己的手指尖儿还未碰到，便被老于头狠狠地推到地上。

“啪!”于水重重地跌坐在地上，屁股都快摔成两半了，刚想抬头说道说道老于头，却被他恶狠狠的眼神盯得愣是不敢说上一句话。

于水从出生来都没见过老于头这副可怕的模样，想着自己又没做错什么，怎么要受这憋屈？于是，于水索性坐在地上大哭大闹起来。

“小水，俺……”

老于头似乎清醒了过来，想伸手去哄儿子，但于水显然是被老于头刚刚的所作所为给吓到了，下意识地就往后躲。老于头只好收了手，怕又吓着儿子。只是捂着头，叹了口气:“今天有点累了，你也赶紧洗洗睡吧。”

这一夜，对于水来说特别漫长，他在床上抽泣着，躺了半天才睡着。

第二日，早上倒和平常没什么不一样，父子俩就在家里清理清理捕鱼时要用到的大网，只是俩人就这么尬着，谁也不说话。于水的眼睛还红肿着，但想着，老于头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到底还是亲爹，这么干耗着也不像样，那估摸着待会儿炒完菜的时候就先开口说一句吧。

老于头和于水的关系挺好，没多久就恢复了平日的嬉戏打闹的平淡生活。不过，老于头偶尔还是会不知不觉地拿出那块石头，而且，时间是越来越长，刚开始，于水只是觉得老于头喜欢着红石头而已，也没多在意。但是，一个星期后，却发现自己老爹已经没办法下床走路了，更别说是去打渔，整天只会盯着手里的破石头，饭不吃，觉也不睡，脸色越发的惨白。于水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想偷偷拿走石头，藏起来就好，等老爹的病好些再还给他就是了。

于水在老于头昏昏欲睡的时候趁机溜进了老于头的屋里，本以为那块红色的石头会很难找，没想到刚进去便发现了它，因为即使是木匣也没法儿盖住它的红光。

它被老于头放进了木匣里，而木匣子放在老于头的另一侧，它靠着墙远得有些难办啊。

东西是必须拿走的!于水尝试着爬过去，再拿走它。

“好，小心，再小心!”

“千万别太急了!不然就会被发现了”

于水一遍又一遍地警告自己，要冷静，要小心。

很不巧，于水才刚刚成功抱起木匣，老于头便稍稍翻了一个侧身，便感知到有人靠近。于是立马睁开了眼。

“爹……”

于水很害怕，上一次的疼痛感还历历在目，而且还没碰到，更何况这次是偷东西还被抓了个现行!

老于头像是又发了疯病，二话不说，单手便把于水拽到面前，随手拿起扫帚就朝于水身上抡了过去，而后大喊:“让你偷我东西，让你偷我东西!”虽然老于头的眼神十分空洞，但他的手劲儿却比平时拉渔网的劲还要打。

还没挨几下，于水就已经疼得哇哇大哭:“我不敢了，爹!我不敢了!我不敢了……”于水颤抖着身体，蜷曲在地上，泪水连同鼻涕黏在了一起，这是他老爹第一次打他。

扫帚停在了半空中许久，老于头似乎也哽咽了一下，最后只是指着门口，说了一句:“滚！”然后又宝贝起他的那块红宝石了。

于水被打的到处都是淤青，但还是忍着巨大的疼痛，哭着逃了出去。

“林老伯!林老伯!快开门啊！我爹疯了!”于水哭着，喊着，疯狂地拍着林老伯家的大门。冷静过后的他想着，也只能找林老伯帮忙了。

“小水?这是咋滴？”林老伯才刚开门，于水便倒在他的怀里。林老伯看于水浑身的狼狈样儿，十分的心疼:“咋滴弄成这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