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与他的谈心

顾影泽只感觉身体正处于无下限的坠落，仿佛许久都达不到边际。

顾影泽“啊！”

她倏然坐起，脸色惨白，细汗沿着脸颊滑落，滴到她的衣襟上，胸口也因为紧张慌乱而大幅度的起伏。

环顾一圈，熟悉的消毒水的气味，凄惨清淡的白色，毋庸置疑，她在医院。

外面已经降下了夜幕，夜就像一个无形的杀手，将她的脖颈扼住，然而压在死亡的边缘，四周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她是真的不喜欢医院，这个习惯了生离死别的地方……

突然，她只觉得右边有动静，顾影泽偏过头，在接触到那张脸时，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梦，在梦里…他知道，他依旧活着。

不过，这是现实啊，所以…这个男人，是边伯贤……

顾影泽“陪了我一天了吗？”

顾影泽看着已经睡在她床沿边的男人，她的视线慢慢停留在他的手上，她依旧紧紧的拉着他的手不愿松开，白皙的手背多出了几个刺眼的红指甲印。

顾影泽“傻瓜…”

顾影泽不由自主的弯起嘴角，小心翼翼的抽出手，抚上边伯贤的脸，温暖的感觉与冰冷的触觉形成了对比。

顾影泽的目光慢慢的变得柔和，他和他很像，却都完全不一样……

睡梦中的边伯贤只觉得脸上一冰，他不由的打了个寒颤，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便迎上了一双好看的双眸。

边伯贤愣住，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顾影泽有这样的瞳孔，失明的时候，她的眼底一片黑暗，毫无焦距，明明漂亮却失了生机。手术后，她能看见了，但是早上所看到的那双眼睛，充满了绝望，像是无底洞一般，深的没有尽头，而如今，却像是月下清幽的泉水，美得不可方物。

顾影泽“怎么了？”

顾影泽丝毫无觉得尴尬的收回手，看着对着她发呆的边伯贤问道。

边伯贤“哦…没事。”

边伯贤立刻坐起，脸上染上了可疑的红晕。

一瞬间，两人之间又只剩下了沉默。

顾影泽翻开被子下了床，一手抓过一旁的包，打破了沉寂，顾影泽“我没什么事了，就别在医院呆着了，烦。”

边伯贤“好。”

边伯贤拿起一旁的外套，跟着顾影泽走了出去。

转秋的夜晚，是凉的…顾影泽出了医院，被没有急着往哪里走，而是安静的在街道旁的长椅上坐下，就这么，60°的角度望着漆黑的夜空。

天上只孤孤单单的点缀着几颗星星，月亮也隐藏在厚重的云层下面，白色的月光时隐时现，为宁静的夜披上了一层薄纱。

边伯贤小跑着出了医院，在不远处的长椅上找到了顾影泽的身影，他悄悄的过去，小心的为她披上外套，紧接着便沉默的在她的身边坐下。

他知道，她需要安静。

顾影泽“小时候，我听隔壁家的阿婆说过，人死了，他们就会变成星星，在天上守着自己珍爱的人…你说，这是真的吗？”

顾影泽淡淡的出声，问道。

边伯贤抬头看了眼为数不多的星星，又偏过头望了一眼顾影泽，笑道，边伯贤“恩，一定是真的，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顾影泽许久没有说话，呆呆的望着某一颗最暗的星星，阿婆说过，死后的人，会变成最亮的星星，让某个他想守护的人安心，而他……顾影泽相信，他一定会是最暗的星星。

突然，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柔软的纸巾遮住了顾影泽的双眼，她一愣，却是没有动，半晌，干燥的纸巾湿透了。

边伯贤心疼的看着无声哭泣的女人，情不自禁的抬起手，却在快要碰到她的时候猛地收回。

这一次，是顾影泽两年来，哭的最久的一次，她不是不愿哭，而是害怕别人看到她懦弱不堪的样子，而边伯贤就像是她的知音一般，能让她放肆的敞开自己的心扉。

许久，顾影泽抬手，拿下湿透的纸巾，她低下头，捂着脸没有语言。

边伯贤静静的看着她，突然开口，边伯贤“跟你说过个故事吧。”

话闭，他便不管顾影泽是否愿意，只顾自的讲了下去，边伯贤“小时候，我有一个很好的玩伴，她们家很富裕，但是有福就有祸，我的这个好朋友，她天生就是一个哑巴，家里为她花了很多钱都不起色。”

边伯贤“她的父母都以为她会有一个阴郁的人生，她却出乎意料的格外坚强，学手语，主动找别的孩子玩，性格非常活泼，但是因为她的天生缺陷，没有孩子能够理解她的意思，自然也没有乐趣，所以，从小到大，她的朋友只有一个，就是我。”

边伯贤“但是…”

边伯贤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心一皱，边伯贤“可能是祸不单行吧，她的爸爸因为别人栽赃被捕入狱，公司倒闭，就像是八点档的狗血剧一样，一夜之间，她从富家千金成了负债累累的乞丐一般的存在，身无分文，她的妈妈也被那些追债的人打伤，躺在医院，靠着那些冰冷的仪器和药剂维持生命。巨大的医药费更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顾影泽“之后呢？”

顾影泽终于抬起了头，黑漆的的眼睛直直的望着他。

边伯贤“之后啊……”

边伯贤苦笑了一声，

边伯贤“这个女孩失踪了，三天后，她的尸体被发现在附近的江里，这个坚强的女孩终于还是解脱了……结束了她只有17岁的生命。”

这个故事，是凄惨的……

顾影泽“你对她……”

想了想，顾影泽还是问出了口。

边伯贤“她是我的初恋。”

边伯贤毫不隐瞒的回答道，边伯贤“在她家出事的那天晚上，她正和在游乐园里，我也…刚想和她表白。”

顾影泽“……”

顾影泽没有说话。

边伯贤“影泽，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当明星吗？”

边伯贤突然笑着看着她，自顾自的说着，边伯贤“因为这是她的梦想，她告诉我，等她能说话了，她想要唱歌，想要站上绚烂的舞台，想让我看到最美的她，以前，我从没有奢求过有现在的人生，我的梦想是和灿烈一样当一名警察，结果就在她死后，我放弃了和灿烈一起考警校，而选择了站上她一直所期待的舞台，我也想她看到，最耀眼的我。”

顾影泽盯着边伯贤认真的神情，笑了，顾影泽“恭喜你，你成功了。我相信，她若是天上的哪一颗星星，她一定在对你笑。”

边伯贤没有说话，用脸上的笑容证明了一切。

顾影泽拿下披在身上外套还给边伯贤，顾影泽“谢谢你，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边伯贤“那你呢？”

边伯贤站起，看着她。

顾影泽“我想要一个人待一会儿。不用管我。”

边伯贤还想说些什么，顾影泽便从他的身边擦肩而过，顺利的在不远处拦下一辆TAXI。

边伯贤远远的看着她朝他挥了挥手，然后钻进车子，之后便是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边伯贤看了一眼手上的外套，冷冰冰的，像是残留着她的气息。

他抬眼望了眼天上的星星，淡淡开口，边伯贤“恩雅，就是这个女孩，不管遇上什么事都强装坚强，她毫无预兆的撞进我的心，你说，我该怎么办？”

另一边，顾影泽靠着窗，看着绚丽的夜景化作一根彩色的绸带，将这座繁华的城市紧紧围住。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顾影泽淡漠的神情，笑着露出一口黄牙，司机“小姑娘，怎么了？是个男朋友吵架了吗？没关系，床头吵架床尾和，没什么大不——”

顾影泽“闭嘴！”

顾影泽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顿时，车间又恢复了以往的寂静。

顾影泽“到附近的酒吧停车。”

顾影泽闭上眼疲惫的说了一声。

几分钟后，司机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司机“小姐，到了。”

顾影泽睁开眼睛，抬眼望外一看，蓝色妖冶的‘魅’字映入她的眼帘。

司机“小姐，这魅可是C市最受年轻人欢迎的酒吧了，不过开支也是最大的，你也别待久了，毕竟——”

司机还没唠叨完，便被一声关门声打断。

顾影泽“钱在后座。”

顾影泽冷冽的说完，便转身走进了酒吧。

看着顾影泽的身影，司机撇了撇嘴，司机“现在的姑娘脾气怎么都那么爆呢？”

随即他的视线一转，眼睛发光的拿起车后座的两张毛爷爷，咧开嘴笑道，司机“不过，出手倒也大方。”

顾影泽步入酒吧，这种纸醉金迷的地方依旧是如此。

现在是入夜十点多，也是夜生活开始的时间，酒吧内人满为患，在舞池中间有着形形色色的妖媚少女在不停的随着震耳的重金属乐疯狂的摆动的自己的娇躯，凹凸有致的轮廓在摇曳绚丽的灯光下格外的勾人心弦，长长的头发在腰间左右摆动，吸引着一些疯狂的年轻男人，霎时间暧昧的气息笼罩着整个酒吧。

顾影泽对着这一切视而不见，轻车熟路的拨开人群走向依旧热闹的吧台，她选了一处角落坐下，茫然的看着bartender玩弄着酒杯，杯中晶莹的液体勾着那些受伤的人的心。

顾影泽“一杯Whisky。”

顾影泽放下长发，在嘈杂的乐声中提高了音量。

调酒师怪异的看了她一眼，确实没有说什么，他轻轻晃动着身体，优雅的调了一杯酒放在顾影泽的面前，对他还说，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情，顾影泽在他的眼中便是成为了一个与恋人分手，希望用酒精来麻痹自己的可怜人。

顾影泽拿起酒杯，在彩色的灯光照射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她嗤笑一声仰头大喝一口，只觉得喉咙是一阵难以忍受的刺痛，等酒进入了胃里，便是一阵如烈火焚烧般翻江倒海。

顾影泽皱了皱眉，紧接着便又是一口，她喜欢这种感觉，这种心被烧得发痛的感觉……

未知“嗨，美女。”

突然，她的肩上被人一拍，一阵轻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顾影泽淡然的偏过头，看向了那个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男人，却只有一眼，便转回了头，又是一个长得俊美绝伦的男人。

谁知，那个男人放下搭在她肩上的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吴世勋“喂，怎么？认不出我了？”

男人的一句话，又让顾影泽看了他一眼，确实是陌生的面容，那应该便是她失明的时候所认识的，仔细的分辨了他的声音，与记忆力的一个人相重合。

顾影泽扬了扬眉毛，轻轻的勾起嘴唇，顾影泽“吴警官，没想到在这碰到你。”

吴世勋见对方认出了自己，笑道，吴世勋“果然是一副好耳朵。”

顾影泽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顾影泽听艺潋说过，灿烈最近都挺忙的。”

吴世勋“恩。忙着处理碎尸案，不过凌晨刚刚定了案，上面也决定给我们放三天假。”

吴世勋伸了一个懒腰，懒懒的说道。

吴世勋“不过我看他是忙晕了，早上还打电话来问我关于Ba——”

突然想起了什么，吴世勋看了一眼顾影泽淡然的侧颜没有说话。

顾影泽“恩？问你什么？”

吴世勋“哦，没什么。”

吴世勋想起朴灿烈叫他调查这个女人的事情，聪明的转移了话题，吴世勋“不过啊，你恢复了视力，这倒是好事。”

顾影泽“是吗……”

顾影泽低头一笑，没有太多的情感。

吴世勋刚想说什么，却在接触到不远处人群中的一个人的时候，眼底满是惊恐。

吴世勋“那个，顾影泽，如果等一下有人来问你关于我的事，你千万别说我在厕所啊！”

接着，吴世勋匆忙的说了一句，便挤进人群消失了踪影。

顾影泽茫然的看着吴世勋离开的方向，还没来得及说出的话便强行随着酒咽回肚子里。

她凭什么要帮他？